第1卷.其7(1 / 1)

謫別 星夏蟬鳴 4382 字 2024-03-23

林雲軒一向不認為自己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特別是聽三兒說自己是被抓來頂罪充數之後,小罪名都得抗訴一下,何況這殺人的重罪,真是好不容易逃過了浮陽宗,現在又遇到這種要命的事。   下一步該怎麼做?直接喊冤大概率是沒用,畢竟自己被抓過來時已經定好了,從這牢房裡逃出去好像也不現實,在自己功夫尚在時這種木柵欄可能還有機會打穿,眼下隻剩身手略好,還是別想了。   結果就是整整三天,林雲軒都被關在這牢裡,除了每日送些冷飯的獄卒和陪自己閑聊的三兒外,也沒能見到那個把自己抓進來的寧嶽,不說見到有沒有用,好歹能稍微談個判看看有沒有脫罪的機會。   “唉……”林雲軒絞盡腦汁也沒想到什麼特別好的辦法,難道自己就這麼交代在這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死兩次,天下有比你還慘的嗎?估計是沒了。   一旁假寐的三兒聽到林雲軒的這一聲嘆息,也猜到他為這事而煩心,說道:“林哥你也別這麼喪氣,雖然按你這兩天跟我說的經過是背上殺人罪名,但既然是抓來充數,就大概率不會判死刑。”   “這話怎麼說?為什麼抓來充數就不會死?”   三兒神秘兮兮的讓林雲軒附耳過來,小聲說:“因為之前出過這種事,隻要涉及死刑的案件,監斬官都得是朝廷派下來的人,結果有次被抓來充數的人臨刑前死命喊冤,剛好這個官老爺是個清官沒被當地收買,當場決定重審上奏朝廷。事情結果就是驚動了聖上,被抓的人無罪釋放,參與的人從上到下全部擼了一遍,特別是那個縣令,被查出不止一次這麼乾,直接被抄家加流放嶺南,本人更是被在刑場當眾淩遲三天,那叫一個慘。”   “想想都疼……”林雲軒把自己代入那個縣令,感覺雞皮疙瘩全都立起,“上一個都這麼慘了這群人還敢繼續這麼乾?”   “不驚動京城的人不就行了”三兒對這些事了解明顯比林雲軒這個剛下山一個多月的強得多,“隻有涉及死刑才會異地調官來監斬,但如果隻是流放和吃幾年牢飯,本地自己就有權利處理了。”   “懂的挺多啊你,這麼聰明怎麼想不開當了個小賊?”這幾天的相處讓林雲軒對三兒的看法有很大改觀,他本身就十分聰穎也有想法,不像是市井普通那種純粹的小偷。   三兒被林雲軒誇得有些得意,說:“你以為我想啊,三歲就死了爹,四歲娘把我和我弟大冬天放草垛旁就和別人跑了,要不是我們舵主給我兩撿回去,可能就死在那了。”   “舵主?”   “對啊,丐幫池州分舵舵主!如雷貫耳吧。”三兒提起時明顯整個人都變得自信又驕傲。   林雲軒使勁回想了一下七大門派中,的確沒有這個幫派,就搖搖頭說:“沒聽過。”   “土鱉!”三兒鄙夷的沖旁邊吐了口唾沫,“丐幫可是江南三路最大的幫派,弟子最少幾十萬呢!”   “這麼多?!”聽到幾十萬弟子給林雲軒驚詫不已,像衡山派、蜀山派這種大門派,弟子也不過千餘人,難道真是自己當初在山上沒有認真學忘了這麼一個存在?   三兒似乎很滿意林雲軒的反應,鼻子都快翹到天花板,說:“那是,隻要普天之下吃不飽穿不暖的兄弟姐妹大多都是我們弟子,當然我也是,我這一身手藝都是我們舵主教給我的,舵主還給每個人分配好該乾的事和地方,像我就負責城東那一塊的活計,而我弟在城南那一塊要飯”   “等會兒?要飯?丐幫……”林雲軒恍然醒悟,“合著你說的丐幫是乞丐的丐啊,那幾十萬都是乞丐?”   “也不全是,但大部分都算吧,怎麼了?”   “呃……沒事。”   林雲軒就這樣聽興致勃勃的三兒吹噓了半天的丐幫如何如何,甚至中途想讓自己也加入,並提出進幫就直接給三袋待遇的豐厚條件,但一想到萬一以後哪天再遇到那個魔女,自己穿一身破爛在街上要飯,還不得被她給嘲笑死,特別是如果還有機會再和師姐相見,也不想讓她看見這麼一個自己。於是,在三兒以為沒人能拒絕這邀請時,林雲軒毫不猶豫的給他拒了。   ……   第五天,林雲軒終於等來了寧嶽,再不來他真以為自己會被一直這麼關下去,   “官爺,你們抓錯人了!真和我沒關係!”雖然知道沒用,但該說的還是得說,林雲軒也沒指望說完就能給他放了。   但沒想到寧嶽一反常態的咧嘴一笑,道:“行啊,出來吧。”   “哇,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了,居然真被放了?!”三兒一聽寧嶽的話頓時羨慕的兩眼冒光對林雲軒說道,“出來後記得三個月後來東街找我!”   “不用了,你也一起,剛好還差兩個名額。”寧嶽吩咐手底下人給兩人牢房一起開了鎖。   林雲軒和三兒出來後,一臉懵的互相望著對方,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不知道這寧嶽打的什麼主意,於是林雲軒便謹慎問道:“您剛才說的兩個名額……什麼意思?”   “哦,也沒什麼,就是最近匈人鬧得比較狠,送你倆去金州修兩年長城而已。”寧嶽隨便敷衍回了下,就打算帶兩人出門。   林雲軒和三兒一聽這事,頓時就急了,特別是三兒,急忙拉住寧嶽的袖子喊道:“官爺!您絕對搞錯了,我隻是偷了大概二十文的東西!以往隻用判兩三個月就行了啊,怎麼可能會被派去修長城?!還是兩年!”   寧嶽嫌棄地甩開三兒緊抓自己袖子的手,神情淡然地說:“五十文?你記錯了,報案人說那不是普通的茶餅,而是‘龍園勝雪’,你拿的那塊可是價值四兩黃金,按律盜竊這麼大數額,不說給你砍了,判個幾十年不成問題吧?現在隻需要你過去修一年長城而已,知足吧。”   “放屁!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就孫老頭那賣的東西,最貴也沒超過五十文!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價值四兩黃金的什麼‘龍園勝雪’?!”三兒越說越激動,身子一顫一顫,臉和耳朵通紅一片,“而且誰不知道現在金州那邊在打仗?派我們過去修一年長城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廢話真多。”寧嶽被三兒給說得沒了耐性,索性一腳就給他踹飛出去,後者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三兒!”林雲軒急忙過去給人攙扶起來,然後怒視寧嶽,“這明顯是抓壯丁!你這麼乾就不怕被京城的人知道嗎?!”   寧嶽沒在多言,吩咐兩名官差給兩人上了枷鎖,壓著往外走,然後語氣平淡的說:“你也不要覺得我是什麼惡人,要不是這次匈人突然來犯前線吃緊缺少人手,上頭催著要人,就你的罪行最少也是流放邊疆,現在隻要能在金州活一年就能釋放,已經是給你找的最好的方式了。”   “你……!我本來就是被冤枉抓進來的,莫須有的罪名,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是被抓來充數的嗎?!天底下難道就沒有公正了嗎?!”   “所以呢?”聽聞林雲軒的抗訴,寧嶽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直視著他,“你是想告訴我出於公正我應該把你放了找一個壓根抓不到的真兇?這個年代,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公正,有的隻有選擇。”   說罷,寧嶽沒再理會兩人,走時吩咐官差把兩人押上馬車,就往另一邊而去離開了這。   ……   馬車上除開林雲軒二人,還有大概七八個人的樣子,俯身看著蜷縮在地上抱著腹部、額頭直冒冷汗的三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再想起剛才寧嶽的那番話,這麼一瞬間,他突然很想變強,變得能不再處處受製於人,無論是白風螢,浮陽宗的掌門長老,還是寧嶽,一個個都把自己當成軟柿子來捏,哪怕隻是想安安穩穩的過活都做不到。   不過想歸想,林雲軒深知自己底子本就比他人要差一截,修煉六年的工夫還在一朝之間被廢,想要再重新恢復甚至比之前更強,談何容易?而且現在最應該優先考慮的是,如何在金州那塊戰亂之地活下來,明麵上隻是去做苦役在後方修長城,但匈人一向有南下打草穀劫掠的習慣,連前線的將士都隻有不到六成生還,何況他們這種毫無保護的人。   思索間,馬車已經緩緩啟動,不一會兒功夫就離開了池州城門,一路往北方的金州方向駛去。   從池州到金州中間路程大約十餘日,但因為馬車內部幾乎是全封閉的狀態,林雲軒也不清楚具體到哪了,隻有每日兩頓飯時間才能出來看看太陽呼吸新鮮空氣,路上也因為環境惡劣,不少人都病懨懨的,特別是三兒,自從他中了寧嶽那一腳,就一直虛弱至極,到第五天也不見好,甚至早上喝水時咳出了血。   途中和押運的官差提過此事,但壓根沒得到重視,被敷衍說還有幾天就到了後,就不再理會。雖心裡著急但如果押運的兩人不同意停下來給三兒看病,林雲軒隻能乾著急,往後幾天三兒的情況越來越差,臉色也逐漸煞白,原本想著熬一熬到地方就好,直到第九天早上,林雲軒沒能叫醒他。   三兒死了,就這樣毫無價值地死在去金州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