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得知冷水寒要去京都贖籍,隻責怪老爺把日子定的太急,行李都沒法子細細置辦。 臨行前那宿,周氏幾乎沒合眼,一遍遍算著路上需要多少時日,需要用到多少物件,有沒有缺的,有沒有不夠的。 送別那刻,周氏又反復叮囑管家來福,若是碰到意外,他出事都不能讓冷水寒出事。 來福笑著說,這又不是打仗去,就算是打仗,他當逃兵也會把寒哥兒完好的背回來。 馬車出城時,天才蒙蒙亮。 來福拉了拉韁繩,朝車廂裡喊了一嗓子。 “寒哥兒,到渡口還得個把時辰,要不要先解個手?” 冷水寒這一宿也沒怎麼睡,想到可以見到林黛玉,心裡還有點兒小激動。 此刻他困得不行,懶的下車,懶洋洋回道:“來福叔不用管我,我睡會兒。” 來福便停下馬車,在路旁找了棵樹,就地解決起來。還沒來得及抖擻兩下,就被人用沾著迷藥的汗巾捂了嘴。 馬車換了個方向,繼續行駛。 迷迷糊糊間,冷水寒聽到一陣吵鬧。 他好像被人拍著臉,有點疼。 猛然一個激靈,冷水寒徹底清醒。 他發現自己被布條蒙了雙眼,雙手被反綁,身子起起伏伏,在上下顛簸,似乎已經到了船上。 “怎麼回事?” “難道是林妹妹把我捆起來了?莫不是她有某些特殊癖好……” 冷水寒正想著。 “嘿嘿,醒了喲。” 漢子粗獷的聲音,破滅了他心中的幻想。 “好漢……”,冷水寒話還未說完,就被漢子拖到水桶前,強行把頭按入水中。 “咕嚕……咕嚕……”,冷水寒在說著什麼。 “滋味不好受吧?”,漢子把他的頭提了起來。 “好漢!有……” 漢子又把冷水寒的頭按入水中。 “咳……咳……” 又提起,又按入。 再提起,再按入。 “你在作甚麼?還不住手!” 正當漢子玩的不亦樂乎,忽然響起一道清麗嬌媚的嗬斥聲。 冷水寒覺得這聲音格外婉轉,格外好聽,似乎有些耳熟,但確實又從未聽過。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一番憋氣吃水,嗆得他難受極了。 “女……女俠……救……救我……” “嘿嘿,俺就想幫你出出氣”,漢子搓了搓手,憨憨笑著。 那女子走近冷水寒,貝齒輕啟:“我就是在救你啊。” 冷水寒大喜,忙道:“可否解開我眼上的布條?” “啪!” “咚!” “叫你見一個愛一個!” “叫你吃著碗裡看著鍋裡!” 冷水寒有點摸不著頭腦,一麵左臉挨掌,一麵右臉挨拳,顫聲道:“女俠,可是認錯了人?” “啪!” “咚!” “叫你沾花惹草!” “叫你處處留情!” 冷水寒急了,正聲道:“我可是正人君子,你怎能憑空誣人清白?!逛畫舫,我都是在岸邊遠遠看著逛,從未上去過!” “啪!” “咚!” “叫你信口開河!” “叫你睜眼說瞎話!” 那女子完全不聽他解釋,冷水寒氣得臉色發青,連聲道:“女俠!你們定是抓錯人了!” “我爹是冷子興,他才是負心漢啊!” “啪!” “咚!” “嘗嘗我道德的厲掌!” “嘗嘗我正義的鐵拳!” “等等!等等!” 見那女子依舊不依不饒,想來不吃硬的,冷水寒隻好拿出軟的,改口道:“女俠,你別用手打,拿棍子打罷,不然打疼了手。” 那女子聞言,似乎笑了起來。也不知是真打疼了,還是打累了,竟停下了手。 “嘿嘿,要不把他那活兒割了?”,漢子此時不懷好意道。 冷水寒渾身一陣惡寒,條件反射般怒道:“你卑鄙!見不得別人比你的大!” “臭不要臉!再說些有的沒的,把你倆都割了!”,那女子聽了,臉上一紅,嬌聲啐道:“等天黑靠岸,把他扔下去。” “好勒”,漢子應了聲。 …… 此時,揚州渡口。 林黛玉心裡悶的很。 母親賈敏剛離世,京都外祖母就要接她過去長住,她有些放心不下父親林如海。 她們一行人趕早趕忙,天沒亮就出發,這會兒卻在這裡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像個呆瓜樣。 用完午飯,幾位榮國府的老婦人開始收拾。 “先生,你究竟在等誰啊?”,林黛玉忍不住開口道,“真是為難先生了,遷就我今兒出發。” 在此之前,她們已經在渡口用過早飯,不時有飛蟲落下的場景,成了她的噩夢。 賈雨村臉色有些難看,斟酌一番後,答道:“舊友之子,也是湊巧,正好同去賈府。” “也不知是真湊巧,還是假湊巧”,林黛玉冷笑道。 賈雨村不知如何接話,隻好東扯西拉道:“說起來,也算榮國府裡的人。” “可巧了,還是家裡人。不知是哪房親戚?”,一旁的老婦人,插嘴問道。 “榮國公在世時,和我這位舊友很親近。後來這位舊友還和府裡人結了親”,賈雨村答道。 “阿彌陀佛!快別是那孤根獨種的喪門星!” “若是老祖宗問起來,可不得了!禍害了一個,又要來禍害一個”,老婦人說著說著,就拉起林黛玉,叨念道:“姑娘,走罷,讓先生自個兒等去!” 林黛玉早已等的不耐煩,巴不得立刻就走。 於是,她假意扭捏一番,嘴上說著甚麼“這不大合適”、“辜負了先生照拂之意”,卻任憑老婦人清點好行李。 登船前,林黛玉讓丫鬟雪雁留下些許糕點,囑咐先生晚上餓了還可以墊墊。 “先生,我走了。渡口風大,仔細著身子。千萬莫急,就當是郊遊罷。” 這話聽的賈雨村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刻也是騎虎難下。 再等下去,他在林老爺那裡無法交代。隻好另租了一條小船,帶著兩小廝,匆匆啟舷,跟在賈府樓船後,朝京都去。 …… 入夜,珍寶齋後院。 “你這個種地都長不出苗兒的壞種!” “平日裡做盡黑心生意,假貨、爛貨、賊貨、鬼貨,甚麼貨都收,甚麼貨都賣,你看看,報應來了罷!” “我苦命的寒兒啊,如今被歹人虜了去,也不知是死是活”,周氏哭的梨花帶雨,嘴裡卻是半點不饒人,“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看我怎麼辦死你……” “夫人別急”,冷子興挨著罵,彎著腰,不敢抬頭,“知府吳大人加派了人手在搜尋,想必這兩日就會有消息。” “還要兩日?今晚再沒消息,你……把你自己的棺材也買好罷!” “你個沒良心的,還杵在這裡乾甚麼,你也去尋啊!”,周氏看著冷子興,越看越著急,越著急越罵。 “唉,去尋,去尋”,冷子興剛揀起燈籠,就看到管家來福連滾帶爬進了院內。 “尋著了!” “尋著了!” “在瘦西湖尋著了!” “呀,我苦命的寒兒,竟被害死在水裡。莫怕莫怕,娘來陪你……”,周氏說罷,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沒死!沒死!”,見夫人昏倒,來福唬了一跳,忙道:“是在瘦西湖岸邊尋著了!” “好蠢的東西!”,冷子興暴跳如雷,怒道:“怎麼說話的,還不快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