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窩邊草(1 / 1)

周麟聽了這番話,擱在桌上的手,不自覺緊緊握成拳,指尖用力到發白。   一時,酸的、苦的、怨的、恨的、怒的,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他死死盯著冷水寒,越看越氣急,越氣急越挪不開眼。   此刻,襲人正羞媚地靠在冷水寒胸膛,一副雲嬌雨怯小女兒姿態。   “好一個假正經的浪貨!”,周麟暗暗罵道。   先前他叫襲人暖床時,這小蹄子是一臉的不情不願,如今當眾被人輕薄,卻又不躲。   到頭來,還是周麟這樣的正人君子,守著禮數,吃了悶虧!   周瑞家的見了這等情景,惱火不已,頓時血氣上湧,從牙縫裡忿忿擠出一串兒字來:“你這孽障,翅膀硬了?說得是甚麼渾話!不成便不成,消遣你舅舅作甚?!”   “姥姥,俗話說得好,兔子不吃窩邊草。舅舅都起了這般心思,我若是不把話說死,哪裡能斷了他的念想!”   冷水寒絲毫不客氣,鄭重其事道:“今兒我就挑明了,換作別的事,還能商量一二,獨獨這事,奉勸舅舅一句,趁早忘了,想都不要再想!”   說罷,冷水寒也不打算多待,借著酒勁上頭的由子,向周瑞家的草草告了一罪,就帶著晴雯、茜雪、襲人,離開了正屋。   好好的一頓飯,吃到最後,是不歡而散。   走出小院,外麵夜色正濃,冷水寒長長吐了口氣,盤算著去嬌杏那兒,先把今晚對付過再說。   一行人走過穿堂,踏進西角門,茜雪似乎猜到要去哪兒,她猶豫再三,放慢了腳步,開口道:“爺是要去杏奶奶那裡?”   “嗯”,冷水寒應了聲,解釋道:“西北偏院有幾間空房,可以先住著。趕明兒,咱們再尋個乾凈敞亮的宅子,搬出這是非之地。”   “杏奶奶她……”,茜雪聽了,支吾其詞,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察覺到異樣的冷水寒,此時也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的西北偏院,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燈火,哪裡還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杏嬸怎麼了,她人呢?”,冷水寒轉過頭,望向茜雪,問道。   “正月裡,珍大奶奶來串門,請老祖宗、太太們到會芳園賞梅”,茜雪低著頭,捏著衣角,小聲道:“她聽說杏奶奶犯了失魂癥,記不得事,獨自住在偏院,怪可憐的,就央過老祖宗,接杏奶奶去東府住了。”   冷水寒腦袋轟的一下炸開,身子僵了半晌。   片刻後,他冷笑一聲,道:“這老祖宗,當真是菩薩心腸。”   晴雯聞言,察覺到冷水寒語氣有些不對勁,眼神裡帶著擔憂,忙道:“要不我去趟東府,請杏奶奶……”   “不關你的事兒”,冷水寒壓下心中驚怒,不由分說打斷道:“時候也不早了,一路舟車勞頓的,你早些歇息罷。”   說完,他領著眾人繼續朝西北偏院走去。   小院門口,還懸著除夕那天冷水寒掛的桃符。   他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了不少灰塵。   好一個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正月回了趟揚州,再來京都,竟然已經是四月尾。   安頓好襲人和茜雪的住處,冷水寒回到了之前睡過幾次的廂房。   他匆匆洗漱一番,便背身側躺在床上,頭沾著枕頭,眨眼間就睡著了。   晴雯倒是輾轉反側了大半宿,天快亮時才堪堪合上眼。   翌日,她醒來後,房間裡早已沒有冷水寒的蹤影。   ……   寧國府,寧祿堂。   頭戴白玉烏帽,身著紫紅對襟寶褂,世襲三等威烈將軍的賈珍,正端坐在紫檀雕螭椅上。   他悠然地捧起茶杯,稍稍抿了口,不露聲色地撇了眼不請自來的冷水寒。   舉止間,愜意從容,極盡瀟灑。   “百聞不如一見吶,今兒初見寒老弟,果真是少年英雄,俊朗不凡”,賈珍嘖嘖有聲地客套著,接著指了指桌上泛黃的羅紋紙,繼續道:“實不相瞞,我仰慕老弟已久,老弟先前作的這首詩,我是喜歡的很,時刻不離手啊。”   “尤其是這句‘翻來折去撚攏挑’,妙極,妙極……”   “夠了!”,冷水寒一想到嬌杏還在這老不羞手上,不由得呼吸急促,驀的打斷道:“今日登門叨擾,還請珍老爺行個方便,讓我帶杏嬸回去!”   賈珍見他怒容滿麵,輕輕揮手,摒退了丫鬟小廝,笑道:“老弟,可莫要錯怪老哥了。”   “我將嬌杏接來,不過是聽聞西府有這麼一位窈窕佳人,想見一見罷了,絕無沾染之意。”   “我珍某人若是要品花賞柳,斷不會行那恃強逼迫之事,老弟大可寬心”,賈珍頓了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一本正經地補充道。   “那珍老爺豈不是當世柳下惠?”,冷水寒不屑一顧,反問道。   “這話,可就見外了”,賈珍挑了挑眉,正色道:“老弟啊,咱們都是明白人。實不相瞞,我與老弟神交久矣。先前老弟在衙門裡那番‘心妻’之說,早已在京都傳為佳話,老哥我,也是心有戚戚焉。”   “正所謂,男兒本色。天下女子,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餘無不可!”   “老弟一語,可算是道盡天下癡情者心事。知我者,老弟也”,賈珍麵露惺惺相惜之意,言語懇切。   呸、呸、呸!   冷水寒聞言,在心裡頭把賈珍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可沒有厚顏無恥到亂倫扒灰,玩弄著妻子姐妹三人。   人又不是畜生,還是得有底線!   “沒想到,珍老爺也是癡情之人。癡情者,必有常人不能理解之心事”,冷水寒輕嘆了一聲,故作同病相憐,附和道。   “正是如此。我早料到老弟重情重義,必定會為嬌杏來東府一趟。故老弟走後,我才喚荊婦將嬌杏接來小住,照拂一二。”   賈珍說完後,猶豫片刻,清了清嗓子,切入正題道:“說來慚愧,老哥此番設計相邀,其實有一事相求。”   “不知珍老爺所求何事?”,冷水寒問。   “哎,俗話說得好,既然窩邊有草,何必東奔西跑。”   “這事兒,旁人我是萬萬不願開口,老弟是非常之人,自然能明白我的真心。”   “倘若老弟鐘意之人,已是人婦,老弟可會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