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寒麵色尷尬,沉吟著沒有回答。 賈珍見狀,望向他的眸光,不由得暗淡了幾分。 “珍老爺有所不知”,冷水寒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握拳掩嘴道:“如今我已是秀才,那有悖禮數的事,是萬萬不會做的。” 賈珍聽了,似有不滿,笑罵道:“老弟,我又不是西府二老爺,你哄我作甚!” “我要說的事兒,是真沒法子了。現今就指望著你,給老哥幫個忙”,賈珍一麵側過身,一麵放緩語氣道:“老弟你是不知道,這食不知味,寢不遑安的日子,當真度日如年啊!” “究竟是何事,以至於此?”,冷水寒好奇道。 “此事說來話長,若不是那活神仙,亂點鴛鴦譜,我珍某人,豈會落到這般田地!” 賈珍打開了話匣子,臉上的厲色,一閃而過。 “不怕老弟笑話,我與兒媳秦氏,早已互生情愫。” “原本是我要納秦氏為妾,聘禮都已備好。眼看好事將成,怎知那位在觀裡修仙的太爺,聽到消息後,竟連夜趕回府,大鬧了一場。” “這位活神仙,如同魔怔了樣,罵我是頭蠢驢,不配吃嫩草。” “不單要奪了我的族長之位,還要將我從族譜裡除名。” “你說,老哥我堂堂一個威烈將軍,納個從養生堂抱養的女子為妾,還不配了?” 說到此處,賈珍麵紅耳赤,連連拍桌,心中攢積的岔氣,仍是難消。 冷水寒若有所思,並未出聲打斷。 “那活神仙,硬生生攪黃了這樁親事,逼著我到宗祠跪了三日三夜,寫下萬字悔過書,才肯罷休。” “事後,他怕我還存有念想,又大嘴一張,將秦氏指給我兒為妻。” “簡直是千古奇聞,荒唐至極,可笑至極!” “好在我那蓉兒,是個懂事孝順的,明白他老子的難處。” “自打秦氏過門,兩人就分房而臥,相敬如賓。” “每每夜半三更無人時,我才能掩人耳目,在天香樓,與秦氏一訴衷腸。” 賈珍講完這段心事,仿佛用盡了全身氣力,淒然一笑後,癱坐在椅子上。 冷水寒聽過,心裡是五味雜陳。 沒想到書中的秦可卿,居然是一位喜歡大叔的奇女子。 不過想想也對,這姑娘,自幼無父無母,在養生堂裡受過人情冷暖,難免缺愛慕長。 可惜啊,他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冷水寒為了救秦可卿,不惜當牛做馬,來到賈府臥底。本以為辛勤勞作一番後,能賺個美人以身相許,哪知道美人已經心有所屬。 哎,臥了個寂寞。 “珍老哥是想尋個法子,給秦氏一個名分,日後不再偷偷摸摸?”,冷水寒猶豫片刻,開口問道。 “不敢奢望!”,賈珍這才回過神來,繼續道:“若能偷偷摸摸一輩子,我這一生,也無憾了。” “那老哥苦心尋我,到底是有何事?”,冷水寒禁不住納悶道。 “這事兒,追根究底,也怪我”,賈珍回憶起那晚的情形,憤恨道:“我和秦氏的好事,被那老仆焦大,撞見過一回。” “當時慌裡慌張的,我隻當焦大是個明白人,匆忙塞了些銀子,叫他往後別亂晃悠,他也收了。” “哪裡曉得他是個嘴上沒把門的,平日喝醉了酒,便在府裡四下亂講一通。” “這也簡單,打發他遠遠的莊子上去就完了”,冷水寒輕笑一聲,隨口說道。 “要能如此簡單就好了”,賈珍連連搖頭,心疼道:“秦氏這孩子,偏是個體麵人,心性高得很,思慮重,臉皮薄,半點閑言碎語聽不了。” “這幾個月來,她不光不見我,連府裡眾人,也躲著一個不見,整日整日悶在房裡。” “再這樣下去,好人都悶病,病人也悶死了!” “如今,府裡流言四起,不拘我再打發焦大走,還是送他去見老國公,都是欲蓋彌彰,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那些個流言,還消停的了麼?!” 一提到焦大,賈珍就怨的咬牙切齒,再一想到秦氏,他的心都化了,此時恨不得立刻揭了焦大的皮,抽了焦大的筋。 “老哥我悔之晚矣啊!”,賈珍渾厚低沉的嗓音,近乎哽咽。 “是有些難辦”,冷水寒思忖著,點頭道。 “所以啊,我左思右想,這流言,止,是止不住的,還是得用蜚語來蓋。” 賈珍一邊說,一邊再度捧起茶杯,輕輕抿了兩口。 舉止間,輕鬆愜意,成竹在胸。 冷水寒察覺到不對,正要問個明白— 賈珍那帶著戲謔的聲音,悄然在他耳旁響起。 “恰好吶,老弟你和那嬌杏,郎有情,妾有意。” “府裡再醃臢的事兒,隻要不見光,就不算新鮮。老弟若是願意明媒正娶了嬌杏,光明正大的傷風敗俗,那些個刁奴,哪還有空嚼老哥我的舌根子!” “老弟若是不願,也無妨。我那養子賈薔,生得是一副俊俏皮囊,獨獨性子莽撞了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昨兒個,也不打聲招呼,就叫媒人帶著聘禮上門,想和嬌杏結下良緣,風風光光的大逆不道一回。” 冷水寒聞言,驚愕的望向賈珍,心就像拉滿的弓弦。 一直以來,冷水寒都有些擔心,穿越到紅樓,他要是見一個救一個,會不會成了色令智昏的反派人物。 這下好了,有賈珍這樣的人,他自然是個好的。 “有珍老哥作媒,我豈會不願意”,冷水寒想了想,認真道:“待我選個好日子,便上門提親。” 說罷,他笑著起身告辭。 “好!好!好!”,賈珍連聲應下,笑道:“老弟果然是非常之人,盡快啊。” “對了,老弟請留步,再告知老弟一個好消息。” “那日荊婦接嬌杏進府,老哥曾請張太醫問診過一番,她那失魂癥,是裝的。” 裝的? 嗯? 冷水寒像是想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搖頭晃腦走出了寧祿堂。 …… 寧榮街,榮國府後院門外。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穿著一件破褂子,正畏畏縮縮四處打量著。 她臉頰上的顴骨高高凸起,布滿皺紋,手上還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兒。 那小娃兒,難得進一回城,瞧什麼都新鮮。 街邊歇著的那些生意擔子,有賣吃的,也有賣頑耍物件的,他看得是目不轉睛,動也不動。 老婦人一心想尋周瑞的宅子,又不知是哪處,見小娃兒這副呆樣,怒道:“你那爹在家怎麼教你的?打發咱們作煞事來?隻顧發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