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震驚京都第1案(1 / 1)

五月似離火,燒得白日漸長,黑夜漸短。   天地陰陽相鬥間,百草繁茂,鳴蜩四起。   千裡之外,揚州府衙,西花園,暖香亭。   時值傍晚,殘陽垂暮,餘暉肆意灑落。   兩淮鹽課提督太監孫榮、巡鹽禦史林如海、知府吳新之,三人正圍桌而坐。   “林叔父,咱家這兩天,心慌得很吶。”   孫提督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開口道:“不曾想,那老千歲背後,竟是咱大家。這案子,咱們還辦他不辦?”   林如海微微挑眉,垂手不語。   吳知府見狀,咳了咳嗓子,接話道:“若是依那姓冷的所言,此案牽涉到老聖人,咱們是萬萬不可深挖啊。”   “是極,是極!”,孫提督連連點頭,附和道:“哪有自家狗咬自家主子的道理!”   林如海沉吟片刻,手指輕輕敲著桌麵,意味深長道:“若是那廝故布迷魂陣,心知我等必會投鼠忌器,又該如何?”   “這……”,吳知府聞言,眼神閃爍,暗暗思量起來。   “孫公公,吳大人,咱們今兒坐在這裡,就已是貳姓佞臣,再無退路。”   林如海臉色忽的一沉,以手指天,朗聲道:“那老聖人,便是這天邊殘陽,注定要西沉的!”   “此時,我等若不以身入局,為今上鋪路,待今上掌權之時,我等又豈會有好下場!”   “便是真如那廝所說,老千歲背後,還站著老聖人,此案,我等也非深挖不可!”   孫榮聽後,與吳新之對視一眼,麵色一冷,嗤笑道:“林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呀!”   “此案,咱家一手督辦,拿下都轉鹽運使魏老賊,便可交差了。”   “如今追查明麵上的贓款,又繳獲了淮安守備朱瑯、漕運總督羅世榮暗中勾結,索賄受賄的證據。這,更是奇功一件。”   “至於背地裡,那數目更為龐大的臟銀,究竟是流向了老千歲,還是老聖人,咱家姑且按下,自是結了一樁善緣。”   “等到風雲變幻之際,咱們再審時度勢,看碟下菜,豈不美哉?!”   說到此處,孫提督忿然起身,拿手指著林如海,厲聲道:“林叔父,你可莫要糊塗!”   “眼下,咱們若是惱了老聖人,便是有一百顆腦袋,也斷無可能活到今上掌權!”   “孫提督此話,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吳新之聽罷,忙忙朝林如海使了個眼色,勸說道:“林大人,貪功冒進,萬萬不可取,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啊!”   “唉……”   “吳大人啊吳大人……”   “孫公公啊孫公公……”   “富貴險中求,這般淺顯道理,你等為何不懂?!”   林如海頗有些不甘地望向二人,眼底浮現出一抹掙紮之色。   他略作猶豫後,“啪”的一下,猛拍桌麵,沉聲道:“若是有了萬全之策,可保我等性命無憂。二位,是否願意隨我,立下這扶龍之功?”   “林叔父,你這是何意?”,孫提督聞言,麵色緩和下來。   “莫非林大人已有了謀劃……”,吳知府眼珠子轉了轉,猶疑道。   “不是我”,林如海搖搖頭,惋惜道:“此等不世之功,本該我等分而享之,奈何二位瞻前顧後……也罷,也罷……”   “咳咳……”,許是久慮傷身,林如海麵色潮紅,一陣劇烈咳嗽後,緩緩道:“時不我待,此番為了重振朝綱,如今,也唯有向那姓冷的低頭了。”   “吳大人,煩你走一遭,去刑房將那廝提出來。”   林如海話音剛落。   “且慢!”,孫提督便高呼一聲,質問道:“林叔父,你莫不是魔怔了?那廝可是老千歲的人!”   “孫公公,你有所不知,此獠陰險狡詐,見風使舵之本事,遠勝你我。”   林如海捂住胸口,喘著氣,解釋道:“他又豈會不知,老聖人已近黃昏,日後的雄主,必是今上!”   “那日,他自述永遠與強者為伍,便是有了扶龍良策,想要以此為籌碼,逼我等服軟啊!”   “啊?!”,孫榮驚詫不已,一臉愕然。   小半個時辰後。   褪下囚衣的冷子興,坐著木輪椅,來到了暖香亭。   一眾身姿曼妙的丫鬟,畢恭畢敬跪伏在地,架起他的雙腳,輕柔地上著藥,包紮著創口。   孫提督麵色尷尬站起身,訕笑道:“冷掌櫃啊,誤會一場,莫怪,莫怪!”   冷子興聽罷,拿手指了指滿是窟窿眼的腳底板,輕蔑道:“隔靴搔癢爾!”   待丫鬟們上完藥,退出亭外,林如海便起身上前,意欲負荊請罪一番,又被冷子興抬手攔住。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林老匹夫,快莫折騰了,坐下,坐下!”   “今兒諸位大人放鄙人出來,料想必是與在下一般,有了棄暗投明之心,匡扶社稷之意。”   “我冷子興雖一介布衣,卻也深明大義,又豈會小肚雞腸,計較過往之事!”   說罷,他依次向三位大人拱了拱手。   “好!好!好!”,孫榮見狀,側著身子,回了一禮,問道:“先前是咱家冒犯了,不知冷掌櫃對魏安民貪墨一案,有何看法?”   林如海、吳新之聞言,也是齊齊朝冷子興望了過來。   此時,北風驟起,吹得園內海棠樹簌簌直響,吹得孫提督心煩意亂,恨不能砍了那樹。   “好風憑借力,直上入青雲啊”,冷子興思忖片刻,感嘆一聲。   隨後,他冷冷一笑,環視三人一圈,問道:“不知諸位大人,可知‘假作真時真亦假’?”   眾人聽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皆是雲裡霧裡,疑惑不解。   “願聞其詳”,吳知府拱手道。   “此案,若以貪腐結案,怕是皇帝不喜,老聖人亦會不喜。”   “若是汙蔑老千歲偽造敕令,打著老聖人的名義,肆意結黨斂財,意圖謀反,那麼諸位,自此皆可扶搖直上矣!”   冷子興輕揮衣袖,舉止間,意氣風發。   “這……這……”,吳新之麵色大變,惶惶然道:“這構陷皇室宗親,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冷掌櫃,慎言啊,慎言啊。”   “鄙人追隨老千歲,已愈十數載。自是有天衣無縫的法子,能偷天換日,以假替真”,冷子興淡淡道。   眾人聞言,麵色再次大變。   好一個賣主求榮的奸詐小人!   這等卑劣手段,竟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波瀾不驚。   吳知府聽後,仍是舉棋不定,抓著耳,撓著腮,覺得此舉太過兇險。   林如海則是微微頷首,長長呼了口氣,身子放鬆下來。   孫提督踟躕片刻,目光灼灼,嗤笑道:“咱家乾了!”   見木已成舟,吳新之猛一咬牙,掃了冷子興一眼,悶聲道:“此等驚天險事,非至親之人,難已相謀。古有桃園三結義,今有我等共襄大業,咱們便在此結拜為兄弟,生必同生,死必同死,若有違此誓,必如此杯!”   說罷,吳知府舉起茶杯,摔碎於地。   “好!”   “好!”   “好!”   ……   是夜,三封八百裡加急密折,自揚州,直抵京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