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盧留守處,一個探子來報:“那趙弘殷出營了。” “多少人馬?其餘各營可有動靜!”旁邊一個屬下連忙問道。 探子答道:“未見大隊人馬,隻有他直屬一隊護衛,其餘各營一切如常。” 眾人還在思索時,就聽見盧留守道:“也好,放他進城,和他家人見上最後一麵。” “諾。”探子退下,眾下屬都安心了,一隊護衛進到城中還能翻起什麼大浪不成? “吱啦”趙府大門又一次打開,府門前的那群潑婦賴漢‘呼啦’一下趕緊後撤,先前吃了虧,都長了記性。 那位坐在大街中央好整以暇的城防司大人,也不由抬了抬屁股,若是那趙婉兒殺將出來,也好及時躲開。 好一會趙府門內沒動靜,正當詫異時,一雙繡鞋從門內邁出,趙婉兒頭插步搖,錦衣盛裝,搖曳生姿就這麼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城防司大人還有些疑慮,旁邊的裴之慶之流就有些不堪了,心中皆道:死鬼盧公子真是命衰,如此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竟無福消受,那裴之慶更是心想,在姑父拿下趙家後,不知有沒有機會一親芳澤。 轉眼間趙婉兒走到近前,緩緩一福,嬌聲喚道:“大人。” 城防司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吃拿卡要少不了,這一聲‘大人’將其喚入了溫柔鄉,美人在身前,伸手就要去捉趙婉兒的手,先掐上一把油。 哪知說時遲那時快,反手就被趙婉兒扣住了脈門,‘嘩啦’一聲,腰間的單刀被抽出,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再一看趙婉兒,這哪是美嬌娘,實實一個奪命夜叉。 “這位大人貴姓?”拿下這位城防司大人,趙婉兒輕聲問道。 “本官……我姓張,大小姐莫要沖動!有話慢慢說。”城防司張大人暗惱自己色迷了心竅,隻是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得不好言相勸。 “叫你的人退下!”趙婉兒人質在手,脅迫道。 張大人左右為難,誤了盧留守的事命難保,不聽命趙婉兒,更是要命喪當場,隻得下令:“退,退,都給本官退開。” 城防司兵丁聽得長官下令,連忙將道路讓開。趙府內響起一陣歡呼,家丁們護著兩頂軟轎出來,不少人挎著一個包袱,事太急都隻收拾了一些細軟,小荷包背著玉哥兒也在其中。 趙婉兒押著張大人在前,趙府眾人緊跟其後,無關人等早已一哄而散,生怕兩方打起來誤傷到自己,城防司兵丁節節後退,眼看就可以沖出包圍,朝著城門方向去。 “砰!”一聲炮響,無數官兵從幾條街道中湧出,一麵‘盧’字大旗高高豎起,一個身穿紫色官袍的男子端立於下,周圍多名緋青官服環侍,正是那洛陽留守盧桓。 幾麵官兵層層推進,轉眼就將趙府眾人團團圍住,而趙府眾人臉色死灰一片,趙婉兒更是臉色鐵青,嘴咬下唇死盯著那盧桓。 盧桓絲毫不在意趙婉兒那能殺人的目光,緩步上前道:“趙姑娘,你也算有勇有謀,隻可惜棋差一招,已入甕中,如今也不用再動什麼小心思,本撫也不願刀兵相加,令你等死相難看,束手就擒吧。” 趙婉兒見他停在不遠處,自己和他隔著層層官兵,知道劫持人質這事可一不可二,而趙府大多老弱病殘,就是想強行突圍也不可能,心中焦急卻又無能為力,下唇咬出血都不自知。 那盧桓看到這一幕,心中得意不由道:“趙姑娘,你若當初答應於我兒為妾,那來今日之禍,如今我兒命喪令弟手中,今日你趙府若不付出代價,何以解我盧某心中之痛。” “可以,你要代價我可以以死交代,你待要怎樣才肯放過我趙家老幼?”趙婉兒心知自己已決無幸免,隻希望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也激得盧桓放過其他老小。 “放過?”盧桓點點頭,貌似在盤算什麼。這時一名手下接過探子消息小心上前耳語了幾句,就見那盧桓突然放聲長笑道:“何來放過一說,有個好消息倒是可以先告訴你,你父正孤身前來,我可以好心讓你們見上一麵。” 趙婉兒心一沉,絕望中暗想:父親為何孤身犯險?難道這是我趙家人的死地,怎麼也不能讓父親進城,哪怕賭上我全府性命! 趙婉兒回頭看向兄長母親,見他們無一畏縮,心意漸決,高呼道:“我趙婉兒先走一步!” 將手中人質推向麵前的兵刃,揉身撲了過去,手中單刀揮砍,拚命要為身後眾人殺出一條血路。 趙府眾人齊聲吶喊,無論老弱皆麵帶死誌,爭相上前拚殺,氣勢之盛令敵膽寒。 兵刃交錯間血肉橫飛,一人倒地一人再接上,以趙婉兒為箭頭,趙府護衛家丁護著中間的老弱,緊跟趙婉兒步伐,悍不畏死,竟殺退當麵之敵,那麵‘盧’字旗在望,隻是那旗下依然官兵眾多,而趙家護衛卻隻餘薄薄一層。 那盧桓見狀也不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竟不躲避,反而走前幾步,看著趙婉兒道:“想不到趙家人悍勇如斯,這也好,有些仇親手報更解恨!” 趙婉兒見他如此托大,顧不得全身疲累,就要沖過去,卻見那盧桓手一指城門方向道:“聽,你父來送你了。” 趙婉兒細聽似乎是有馬蹄聲傳來,也難辨是不是父親,隻盼能快速沖上去殺了這盧桓,若是能擒拿更好。 卻見那盧桓臉上似笑非笑,眼神詭異,雙眼似旋渦,看了一眼後竟然無法挪開,腳步也似千斤重,盧桓的聲音也像就在耳邊響起:“趙婉兒,你還想找我保仇!可知這一切都因你而起,若非你任性,你大哥怎會隻能纏綿榻上,你二弟怎會逃亡,如今你父母也眼看要命喪於此!你可知道你的錯有多大嗎?” “我的錯,我的錯……”趙婉兒想抵抗那個聲音,可聲音就像轉進了腦子,無數的畫麵在腦海閃現,以趙婉兒心誌之堅,本無可能輕易被迷惑,可終究心靈的裂縫那一絲未被彌補的地方還是被外力撕開、放大,恍惚間趙婉兒又站在船頭,三弟的憋青的臉一遍遍出現在眼前,跳下去,跳下去,命還了父母,一切都是我的錯。 外界眼中,趙婉兒前進的腳步突然停下,揮出的刀也慢慢橫到了自己脖子上,這一幕出乎趙府眾人的意料,就連周邊的兵丁也都詫異,不知所措,喊殺聲都漸漸停了。 馬蹄聲急,越來越近,得到命令的官兵也不阻止,讓出道路,趙弘殷單騎飛馳趕到,可遠遠看到場中這一幕也詫異萬分。 就聽那盧桓說道:“這一切因你而起,也會因你結束,還不明白嗎?” 仿佛這是個信號,趙婉兒眼神中的迷茫退去,竟泛起幾分解脫般的明悟,手中刀橫拉,鮮血灑向空中。 “不!住手!”趙弘殷急切大喊,可是這一切已無法挽回,不待馬減速,趙弘殷就從馬上躍下,腳步踉蹌奔向女兒。 可有一人比趙弘殷更快,從趙府仆婦中沖出一人,鬼魅般來到趙婉兒身邊,一把扶住趙婉兒傾倒的的身體,一手捂住脖子傷口哭天喊地的嚎道:“大小姐,你怎麼想不開啊,你這讓老爺夫人怎麼辦啊?” 這哭嚎聲之大令還未當場氣絕的趙婉兒睜開眼睛,當刀鋒拉下其實她就清醒了,隻是已無力挽回。眼前這仆婦如此麵生,哭得鼻歪眼斜的也看不真切,眼黑前隻感覺她在自己身上一陣劃拉,鮮血抹的到此都是。 趙弘殷心中悲痛女兒當場自刎,感念這仆婦的忠心,也沒注意到有何不對,接過女兒滿是鮮血的屍身,怒指盧桓,悲憤萬分。 “趙弘殷,你知罪嗎?”盧桓知道趙弘殷眼見女兒命喪當場,正是脆弱的時刻,就想稱熱打鐵故技重施。 趙弘殷眼見盧桓眼睛詭異如磁石,化為一片旋渦,下意識就要答道:“末將……” 眼看趙弘殷就要中招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盧大人。”音如洪鐘,“咚!”的一下就蕩清了趙弘殷眼中的迷茫,剛想要跪下請罪的身體一下立直了。 盧桓惱怒看去,就見一隊官兵從剛才讓開的道路中走來,剛想要嗬斥下屬,為何將趙弘殷護衛也放進來時,就見打頭兩位披風裡漏出的緋紅官袍,其中一個盧桓自然認識,是護軍處置使周有德,另一人不認識,卻見周有德隱隱讓半步的姿態,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那人走上前,解下披風交於手下,一身緋紅官袍,腰間一根紫色腰帶格外顯眼。 三品以上服紫,六品以上服紅,洛陽因是前朝國都,盧桓這個留守比其他地方的高一階,而這位來人估計是四品的官職,三品的差使。 “盧大人,這位是點校使郭威郭大人。”周有德連忙上前為二人引薦。 盧桓心中還在惱怒郭威壞他好事,抬了抬手道:“郭大人。” 郭威也沒客氣,道:“這位趙指揮所犯何罪?” 盧桓打了個哈哈,道:“原以為這位趙指揮使私自出營,既然二位上官都在,那就不是了。” 郭威環顧一周,接著問道:“那這又發生了何事?” “趙指揮之女劫持城防司差官,被我派兵捉拿,抗拒抓捕自刎身亡了。”盧桓輕描淡寫地說道。 “趙指揮之女為何要劫持差官?”郭威追問道。 “趙指揮之子殺了我兒,我命人上趙府搜捕,趙婉兒不但不許還劫持差官,郭大人還有何疑問?”一再被郭威追問,盧桓有些煩了,你一外官管得也太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