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入深冬,地上殘雪落葉堆子隨處可見,雖然這個落葉堆似人形,可誰也想不到裡麵真的有人,尤其高手心中越是驚赫,他們是一點也沒察覺,就算此時裡麵伸出一手,可在他們的感知裡,那裡依然隻是個落葉堆。 神遊外物的顧磊這一刻依然保持物我兩忘的狀態。 進入南唐他一路沒有停留,前幾日突有感悟,便找了個地方想小修一陣,誰知這一悟便忘了時日,不知不覺間不僅以前受的傷都好了,而且心境竟然一直在增長。 “晶乳”這種天地靈物一滴難尋,能在那絕穀之下形成那麼一汪已是奪天地之造化,顧磊不但鯨吞許多還在裡麵洗了個澡,變成嬰兒就是洗髓易骨的一種表現,“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功”也早已大成,隻是受困於顧磊自身的仇恨、眷念、愛情這樣的情感,所以反倒拖累了自己,練成一身先天真氣都不能如意調動。 突如其來的頓悟一時讓他忘了一切,心境就蹭蹭蹭的往上漲,就在即將達到“萬物勿使我動”的時候,飛射而來的兩件兵器打斷了這種狀態,將他打落到“物我兩忘”的境界,雖然超然於外物的高人姿態,將在場眾人嚇住,可也錯過了一次超脫的機會。 一片帶著殘雪飄落在伸出的手背上,冰涼的刺激一激靈,總算將他拉回現實,悵然中帶著幾分失落,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再看看眼前站著的一堆人,顧磊明白這是有人在這爭鬥,恰巧飛出的兵器將自己驚醒了,心中無由來的有些慍怒,就在要將怒氣發泄出來時,顧磊便看到了那邊的郭榮三人,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暗道一聲“萬幸”,心境的突破是好事,可自己還有許多事要辦,遠談不上了無牽掛,就算真突破也是給以後留下隱患,剛才那怒氣就是明兆,修道即是修心,稍有不慎走火入魔是小,踏入魔道那就是萬劫不復。 正思附著,便聽到有人叫道:“師兄,救我啊!” 顧磊踮起腳看了看,沒看到人,可對麵剛才還愣住的人齊齊後退了一步。 怎麼回事?畏懼中滿含敵意!看來是有誤會。 “誰呀?剛才誰叫我?”行吧,省得自己不知道該如何與郭榮他們打交道,那樣就太刻意了,自己做個順水人情,假意救人套個近乎再說。 “師兄,我啊!黃睛兒。”那邊地上先前聲音答道。 黃睛兒,不認識。但可以認識認識。 看了看眼前這些一臉警惕的丐幫幫眾,顧磊伸手將兩件兵器遞給最近的李舵主,道:“各位,山高水遠總有幾個同道,還請將人帶過來我看一眼,不認識的話我立刻就走。” 李舵主見顧磊一臉真誠,戰戰兢兢接過兵器,連忙退到汪長老身邊將碧玉竹棍交給他,另一件盤龍棍放在還在療傷的趙匡胤身前。 汪長老拿著打狗棒想了想,吩咐將那道士押過去。 顧磊裝模作樣的看了會,道:“你是那家弟子,為何叫我師兄?” 黃睛兒一臉渴望地望著顧磊,叫道:“爺爺說天下道門是一家,師兄,他們欺負我一個人。” 這個理由還不賴,可惜我這道士也不真,不過顧磊不打算急著否認,心想這道士不知犯了什麼事,竟讓這麼多人合起夥抓他,尤其是其中還有郭榮三人,那三人本事顧磊是大概了解的。便問道:“你犯了什麼事?得罪這麼多江湖同道!” “嗚嗚…我不知道啊!”黃睛兒語帶哭腔道。 眼看又要夾雜不清的問半天,那汪長老上前和顧磊見過禮後,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也怪不得丐幫上下如此慎重,隻是此時顧磊姿態太高,似乎就沒將這上千人放在眼裡,而丐幫剛才在黃睛兒手裡吃了幾次癟,生怕這位看起來高深莫測的道士與黃睛兒有交情。 “原來是這麼回事。”顧磊聽完也很好奇,伸手捏了捏黃睛兒的身體,沒發現什麼異常。 “貴幫幫主現在隻是昏迷不醒,你們隻是想帶他回去問話對吧!” “確是這樣,焦幫主昏迷不醒,事情原委一直就沒法搞清楚,而這黃睛兒身上疑點太多,我們並沒有無辜加害他的意思,顧道長行個方便。”汪長老道。 “汪長老客氣了,我的確不認識這黃睛兒,可同為道門中人,不得不為他說幾句公道話。”顧磊沒有輕易通融,他還想借機和那三搭上話呢,隻是這會趙婉兒和郭榮正忙著給趙匡胤療傷。 “顧道長請講。”顧磊的要求不算過分,汪長老也不能直接無視。 “若說貴幫焦幫主是這黃睛兒加害的,恐怕這裡諸位都不會相信吧!”顧磊見在場丐幫眾人都不由點頭表示同意後,接著道:“既然如此,就算黃睛兒身上疑點重重,也得等焦幫主清醒之後才能發落他,可要是焦幫主一直不好轉呢?一直關押他不放嗎?就算今日我不插手,可這黃睛兒看樣子也來歷不凡,他師門若出麵到時該如何處理?” 丐幫上下聽了顧磊的分析,也覺得不好辦,這種事沒外人摻和好做,有外人而且這外人實力還不弱,總有傳出去的一天,到時候不得各邀同道鬥一場。 “那依顧道長看如何處理好?”汪長老詢問道,這位不像無理取鬧的人,若有良方和平收場最好。 “我與貴幫正好同路,貧道醫術尚可,若不嫌棄,貴幫主傷情說不定能盡上一分心意,還可以為此事做個見證。” “那…求之不得。”汪長老喜出望外,本以為顧磊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結果這位顧道長還願意幫忙,實在是意外之喜。 “我們也願意同去做個見證。”這時郭榮也說道。 “好,好,好。”汪長老連聲說好,喜道:“有諸位相助,我丐幫上下感激不盡,同去,同去,正好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 “太好了,長老,不如屬下先回一步,做個準備,恭迎各位大駕。”李舵主也高興道,事情能這樣解決最好不過,還能多結識幾位未來的武林新貴。 “那這位黃睛兒就先放了吧!”汪長老吩咐道:“有顧道長作保,有什麼不放心的。” 鮑左鮑右聽令放開黃睛兒。 黃睛兒一脫困,立馬沖過來一把抱住顧磊哭訴道:“師兄為我做主啊!” 顧磊哭笑不得,這黃睛兒實屬無賴,一把年紀還叫自己師兄,真氣一震打算讓他吃點苦頭。 可真氣在黃睛兒身體裡轉了一圈,又完好無損的還了回來。 黃睛兒瞪著一雙黃色大眼睛看著顧磊道:“師兄,剛才那是什麼?再給我輸點,好舒服啊!” 顧磊也頗為意外,這黃睛兒體質還真有些奇怪,體內空空蕩蕩,沒有絲毫內力,真氣沒有阻礙,所以絲毫無損,而且剛才攻擊他的那些真氣回來時還試圖攻擊自己,隻是因為自己是這些真氣的本源,這才服服貼貼的回歸。 反倒因為因為真氣在他體內轉了一圈,就像是幫他疏通了身體雜質,所以這家夥不停叫著舒服。 “黃睛兒,我想打你一掌。”顧磊想想還是再實驗一次,看看是不是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 “師兄,為何要打我?”黃睛兒嘟著嘴道,不過還是點頭答應,吸氣挺胸。 顧磊也不解釋,運力在黃睛兒身上擊了一掌,這掌沒用真氣純蠻力。 果然,手臂傳回的反震就如打了自己一掌,遠超擊打死物,至少達八成,就像是自己打自己。 顧磊在這實驗,其它人都有些好奇,丐幫除了幾個主要人物,其餘弟子都已離開,郭榮三人也療傷完畢,紛紛圍上來旁觀。 “你再用“纏”字訣攻擊我。”顧磊對黃睛兒說道。 “不能用,會死人的!”黃睛兒搖頭死也不動手,看來先前要不是被趙匡胤逼急了,他也不會使用“纏”字訣打狗棍法。 顧磊見他死也不同意,對汪長老道:“汪長老,我大概找到傷害焦幫主的兇手了。” “哦!”汪長老驚喜道:“是誰?” 顧磊指著黃睛兒,道:“他,也不是他。” 這話說的眾人更加迷惑,都望著顧磊,等他揭開謎底。 顧磊沒有直接說,反而問趙匡胤:“剛才你最後打他那掌是不是感覺是自己打的?” 趙匡胤思索了片刻,恍然道:“確是如此,我與他交手許久,就發現他反擊之力隻有我攻擊的八成,這才全力擊了他一掌,隻是沒料到他能復刻掌力的特點,所以才受了傷。” “這就是了,可能當初焦幫主也是如此。”顧磊說道,見大夥好像還是沒明白,繼續解釋道:“我想焦幫主應該是見黃睛兒是個可造之材,所以打算收他為徒,便傳了他棍法和心法口訣,可能這黃睛兒在“纏”字訣上極具天賦,所以其它都不咋樣,反倒是“纏”字訣出類拔萃,焦幫主應該是在與黃睛兒切磋時,互相纏到了一起,結果因為黃睛兒體質特殊,焦幫主越是想解脫開,用力越大受到的絞殺之力就越大,可能在力氣衰落前反將自己骨頭絞碎了。” 他這番推論將眾人驚得目瞪口呆,會是這樣嗎?那兇手是焦幫主自己還是黃睛兒呢? “道長的推測可能是對的。”趙婉兒突然說道,見大夥又看向她,她拖過自家二弟,道:“他的棍法中也有一路“纏”字訣,所以鬥到最後纏到一塊去了,要不是最後那一掌恰好將他們震開,恐怕就成了焦幫主的結局。” 趙匡胤摸了摸自己的身體,後怕道:“自己殺死自己,還好,還好!” 汪長老見這幾人推測的都差不多,雖難以置信,但想想確實有此可能,焦幫主此人這些年一直為傳人頭疼,見到能將“纏”字訣運用得青出於藍勝於藍的人,怎會不欣喜?怎會不親自上手試試,可若是這樣,焦幫主清醒後,不知道他好不好意思說自己受傷的原因。 想到這汪長老又有幾分開心,想想能看到老友那張不好意思的老臉,汪長老就覺得應該浮一大白。 “姑且這樣,一切待焦幫主醒來再說,但請各位還是與我一起去分舵停留些時日。” “這是自然。”顧磊先前已經答應,現在也沒有反對的道理。 “那好,請。”汪長老道,可看到黃睛兒又有幾分頭疼,若這位真是未來的幫主,腦子可真成問題。 汪長老五味雜陳的和丐幫弟子在前麵引路,顧磊和郭榮等人跟在後麵。 “道長,好手段,片刻便推導出原因。”郭榮靠近恭維道,先前顧磊慍怒起殺機時,他就感覺到了,隻是不知顧磊善惡秉性,也不敢上前搭話。 “大俠過獎了。”顧磊客氣道:“不知怎麼稱呼?” “我叫趙榮,那是拙荊柴婉,和她兄弟柴匡。”郭榮將他們的假名字報了一遍。 “久仰,貧道姓顧。”顧磊意思了一下,不太熱情,貌似性子有些清冷的樣子,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目的。 “顧道長身手不凡,可相貌卻如此年青,難道真有駐顏術不成?”趙婉兒問道,雖然郭榮已經確認顧磊就是那天的道人,可趙婉兒還是有幾分疑慮,用女人最感興趣的話題試探一二。 “駐顏術有沒有我不知道,我今年十七。”顧磊答道。 “十七!”趙婉兒詫異道,這個答案和顧磊樣子符合,可如此年青真會如郭榮所猜那樣,武功境界會比柴英還高嗎?就是從娘胎裡練起也不可能吧! 還想問些什麼,卻見郭榮微微沖她搖了搖頭。 顧磊不打算解釋,像是想起什麼,對黃睛兒喊道:“黃睛兒,過來,你剛才為什麼叫我師兄,難道我看著老嗎?” 黃睛兒小跑過來,看了看顧磊,好像確認了一下顧磊的年紀,道:“師兄,我今年十歲,你多大了?” “十歲!說你四十還差不多,哈哈哈。”趙匡胤樂道。 “怎麼啦?我是十歲啊!爺爺說我長得比較快了些,但十歲是沒錯的。”黃睛兒不悅強調。 “真的?” 黃睛兒這說辭誰都不信。 “當然,我原來隻有這麼大的,後來就呼的長大了。”黃睛兒比劃著,煞有其事的說道。 “哈哈”眾人更樂了。 除了顧磊與郭榮他們互相試探了一番,其餘時間眾人說說笑笑,一路也不顯無聊。 待行至快到過江碼頭時,忽見前方有一個丐幫弟子跑來。 “長老,不好了,有人把李舵主打傷了。” “什麼人打傷的李舵主?”丐幫鮑氏兄弟一聽齊聲問道,前有幫主焦固授徒的烏龍,現在又有人打傷分舵舵主,尤其是此時外人在場,真是令人麵上掛不住,說著就要拉著那人前去討個公道。 “且慢。”汪長老穩重老成,連忙喚住二人,對那弟子道:“對手是何人,你們先離開,為何盤桓碼頭不過江?” “李舵主說其中一人是“海河幫”二幫主何不為,另外的不似江湖中人。”那弟子急道:“領頭那人估是朝中權貴,身邊有“金吾衛”護衛,打傷李舵主的就是其中一個。” “金吾衛!”汪長老驚道:“那是皇家衛士,莫非是有皇室子弟在此,既然識得,為何又起了沖突?” “我們自然是不想與官府作對的,隻是那何不為挑釁,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說…” “邊走邊說。”汪長老說著,加快腳步向碼頭去。 那弟子跟上一邊繼續匯報:原來李舵主領著手下先行離開,到過江碼頭時,哪知正好撞上官府封鎖碼頭,每年冬時碼頭處都會聚集許多流民,因為此處來往客商多,那些流民能在這裡找些活計,今冬因為前不久一場地震,四方受災的難民也朝此聚集,人數竟已近萬,丐幫眾人穿著與那些流民災民幾乎無二,那些兵丁怎會讓他們過江。李舵主也沒想到來的時候好好的,現在回不去了,自然是不甘心的,何況也知要多久,李舵主便想先找到船,等長老等到後可以立刻過江,哪知何不為陪同另一行人在碼頭等著上船。 兩方人馬本無交集,可那何不為察言觀色,見那貴人看丐幫眾人時頗為不喜,立刻上前挑唆,先是說一群叫花子沖撞了貴人,還將我們驅至一旁,這些於我等皆平常事,李舵主沒與其計較,可這廝不知從何得知焦幫主重傷,言語中不停譏諷幫主,還說日後幫主不如改叫“焦碎”,李舵主這才忍不住與其動手,可不曾想那“金吾衛”中一人不講規矩,暴起偷襲打傷了舵主。 “現在如何?怎麼不早些前來通報!”汪長老不悅道。 “那些人不許,弟子也是在那大船到了,趁他們上船時混亂,才偷偷跑出的。” “嗯,你趕後來。”汪長老聽完經過,腳下加力加速朝碼頭趕去。雖說民不與官鬥,可這些人欺人太甚,而且何不為狗仗人勢,若不討回顏麵,以後這“海河幫”就要騎到丐幫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