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這位顧判官隻是個野道人。”郭威一邊翻看著麵前的奏章,一邊說道。“他隨你們歸來隻是為了尋找當年失散的弟弟?” “陛下,的確如此。”趙婉兒低頭回道。 “朕若是幫他找到親人,他會不會歸心於朕。”郭威似無意間問道。郭榮的密報上推薦到南楚實施計劃的人竟是顧磊,雖然郭榮給出的原因是事急從權,從朝中調派來不及,而顧磊身具奇功,日行千裡不在話下,可以輕鬆趕到南楚,但郭威還是有些疑慮。 趙婉兒心中一緊,不敢答話,她剛才的回答已經隱去了當年之事,她也沒料到今日宮裡來人接她,是郭威想了解顧磊。 郭威見她緊張,還以為她不習慣如今皇宮的規矩,笑著說道:“沒幾天了,就和榮兒一樣叫我父皇吧,反正這也沒外人。” “嗯。”趙婉兒輕輕應下,卻不敢真這麼稱呼,今時不同往日,皇家自有規矩,行差踏錯一步都是無盡的麻煩。 “拿榮兒叫他三弟是為了那般?那麼大個人了,和些不明不白的人結拜,好才也不是這麼個好法。”涉及國家間戰事,個人能力再高,未免也有些兒戲,郭榮一力舉薦,還說若有失由他承擔,郭威看了很不高興。 “陛下還不知道榮哥兒嗎?合他脾性的就是好,奴家勸不了,也不好勸。”趙婉兒如今散了功力,說話聲細細的,已無往日的英氣,但溫溫細語一下化去了郭威的火氣。 “嗯。”郭威點點頭,道:“這次那個王樸就不錯,榮兒以後要多和這樣的棟梁之材相處,行事需堂堂正正,方顯我大周氣度。” “是,奴家日後定以陛下今日之言多加相勸。” “那就這樣吧!”郭威登基後,私下用度習慣一如往常,今天招趙婉兒進宮,一是為了打聽下顧磊的事情,二是趙婉兒最肖柴英,想拉拉家常,可一見之下已大變樣,雖說她是為了郭榮才如此,可如今這副循規蹈矩的樣子也讓郭威感嘆,那個敢待他一如既往的人早已不在了,想到此郭威索然無味,揮手讓趙婉兒離去。 ————————— “麻桿叔,什麼時候能走到啊!”齊紫嬌哼道:“光憑這兩條腿,啥時候能到雲夢澤?啥時候能回“齊雲寨”?” 在海州分開後,趙匡胤領著一批人去了滄州,齊雲寨眾人等忍痛拋棄了“齊藍號”,從陸路返回“齊雲寨”,坐慣了船隻,如今光憑腳走路都不習慣,但大家都沒說出口,除了齊紫這個丫頭。 “就你話多,專心走路每天能多趕出十裡路。”齊藍訓道,她也不習慣步行,也心疼自家妹妹,可怕齊紫亂了軍心,同行還有這麼多水手,船上講究同甘共苦,上了陸地也得一視同仁。 “七妹,大夥都一樣,你忍一忍,過了這一段,才好購買代步的牲口,要不我背你一程。”武秀勛小聲勸道。 “呸!要你管。”齊紫羞紅了臉啐道。道理她自然懂,可往日乘船一日千裡,如今考腿步行,一船人帶著舍棄不了的東西,幾天了還沒出海州,實在是難以接受。 武秀勛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走到麻桿身邊。 麻桿樂嗬嗬的看著他,滿眼都是打趣的意思,要說和其它人比起來,他是最不樂意走路的,當年老周要他爬巫山見見少主他都死活不上岸,但做為老江湖,現在表現得沒有絲毫的不適應。 “臭小子,有那精力不如多練幾遍棍法。” “丁叔,你也笑話我。”武秀勛悶悶不樂的嘟囔,就是怕其它人取笑才跑到麻桿身邊的,那知他也為老不尊,剛想悶頭離開就聽一聲“小心!”在耳邊炸響。 一抬頭就見一道人影飛奔而來,眨眼功夫就到了身前,麻桿大喝中雙拳出擊,那人拋出一物,道:“丁叔,是我。” 麻桿聞聲收手,接住那飛來的物體,拿到手中一看,竟是四脈令牌,麻桿心道:少主怎麼把令主牌也拿出來了,難道樊令主出了意外! 可當他將令牌翻轉過來一看,當即愣在原地,如遭雷擊。 聽出是顧磊的聲音,眾人心中咋舌,能這麼快從海州到開封,又從開封趕回來,這速度是人能辦到的嗎?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去一來,顧磊花在路上的時間,不過兩天一夜罷了。 確定來人真是那位顧道長,大夥放下防備,想上前打招呼又躊躇不前,在船上的時候交集都不多,除了麻桿,可麻桿此時渾然不知外物,那裡顧得上為兩方溝通交流。 齊紫用肩膀靠了靠武秀勛,道:“你要是像他那樣,我早該到家了。” 武秀勛上次在顧磊手上一招就吃了癟,聞言很是鬱悶又不便發作,扭頭不理她。 “傻子。”齊紫嘟著嘴道:“啥也不懂。” “齊紫姑娘說的是,姑娘家可不隨便一個人就可以背著跑的,那也要姑娘心有所屬才行。”顧磊樂嗬嗬說道,齊紫再小聲也被他聽到。其實他也挺尷尬,那塊原本就屬於自己的令牌,將麻桿弄的神魂顛倒,結果這些人不知咋地,沒個人打招呼不說,個個看自己像看鬼一樣。 其實也怪齊藍,她是領頭的,除了麻桿就應該是她上前與顧磊打招呼的,可她和趙匡胤在船上時你儂我儂的,關係瞞不了人,如今顧磊與郭榮四人結拜後,按說也可以叫她一聲“二嫂”,可她又真怕顧磊這樣叫,反倒躊躇不前。 “唉!你怎麼偷聽人說話。”齊紫像個小辣雞似的炸刺起來,指著顧磊:“你,你…討厭!” 那副明知對方惹不起又不甘心的樣子令眾人哈哈大笑起來,齊藍此時也不得不出麵,先安撫了自家七妹,對顧磊拱手道:“道長好快的腳力,大哥大嫂可安好?” “都安好。”顧磊回禮道:“見過六姐與諸位。” 齊藍暗籲口氣,還好顧磊沒當麵揭破她與趙匡胤的關係。 這時眾人一片“顧道長好”“古少俠好”的招呼聲中,麻桿總算回過神來。 顧磊看到,道:“六姐,我需與丁叔借一步說話。” “行,你們聊,我們正好歇一腳。”齊藍答應著招呼眾人放下東西,到路旁休息。 顧磊將麻桿待到遠處,避開眾人目光,才道:“蘇丁,呢可認得這令牌?” “我…蘇丁認得。”麻桿臉色幾變,最後吐出這句話,說完就應該跪下,哪知剛動卻怎麼樣拜不下去。 就聽見顧磊說道:“丁叔,先聽我說完再決定不遲。” 麻桿這才放棄。 “我就知道丁叔與老周他們都不是江湖中人,上次老周攻打水寨,丁叔指揮戰船的能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原來丁叔,周叔與我同是“定”字一脈。” 麻桿聽完臉現悲傷,卻沒有更多的表示,顧磊接著說道:“我知道這些年“定”字一脈的後入都被人追殺,過的都不容易,所以沒打算將你們重新召回,今天來隻是向求丁叔一件事。” “少主有令,麻桿自當領命,何來求字!” 這聲“少主”的稱呼,顧磊心道:那人說的果然沒錯,托庇於“藏”字一脈的原“定”字後裔都不想回歸,就連自己與麻桿幾次出生入死都不足以改變他的想法,何況其它人! “我馬上要去南楚,想請丁叔幫忙說服“齊雲寨”在春潮過後,出洞庭直下江左一帶。”顧磊斟酌著說道。 ““齊雲寨”正與“潑風寨”爭奪洞庭十八水寨總寨鬥的不可開交,恐怕沒有餘力兵出洞庭。”麻桿想了想說道:“何況他們看中的是我指揮水戰的能力,要令他們拋家舍業與南唐水軍作戰,我麻桿還沒這份量。” 顧磊沉默,看來是自己過於樂觀了,以為可以通過齊藍與二哥趙匡胤的關係達成想法,可現在連麻桿這關都沒法過。 “麻桿多次受樊令主大恩,少主孤身一人入南楚,必有用人之處,不如帶上我,至少我還可為少主召集一些人手。”麻桿雖不能替齊雲寨做主,但豁出自己這條命還是可以做到的。 “讓我再想想。”顧磊沒有同意,如果不能出奇兵,想對南唐水師給予打擊,必不能傷其筋骨。 “先過去吧!也不能耽誤大夥趕路。”事不可為,顧磊決定辭別後立刻離開,此次不行,下次再另行想辦法。 一回來齊藍便發現兩人談的並不愉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且顧磊提出告辭,就將麻桿拉到一邊詢問,麻桿也不隱瞞,將顧磊的想法合盤托出。 一時齊藍也陷入沉思,左思右想找不到好辦法,自己也許可以為了趙匡胤,全一份兄弟情義,但拖上全寨上下一起,卻萬難做到。 “要是“潑風寨”那些混蛋不拖著我們就好了!”偷聽的齊紫忍不住說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正當離去的顧磊轉頭問道:“若是對方將領失去戰鬥力,“齊雲寨”可否快速一統洞庭水域?” “潑風寨寨主管豪一把大刀,武力過人,戰力不是一般人…”齊藍不假思索說道,可想到以顧磊的手段,自己等難以仰望的對手在他手下,估計也如土雞瓦狗。 看著幾人越來越亮的眼睛,顧磊知道此法可行,隻是他們返回還需時間,於是道:“我還需前往南楚前線準備,約定個時日,我去洞庭助貴寨一臂之力。” “那就多謝三弟了。”齊藍喜道,若能借顧磊之手,除去最大的敵人,齊雲寨統領十八水寨指日可待,也顧不上隱瞞與趙匡胤的關係,隻盼雙方越親密越好,這樣顧磊能更盡心,那潑風寨身後有人支持,這一年來齊雲寨已承敗象,再不想辦法改變態勢,離落敗就不遠了,她本想求趙匡胤幫助,可遠水解不了近火,而且大周也沒有善於水戰的軍隊。 “那我就先告辭了,旬日後再會。”計議停當,顧磊不敢久留,軍情如火,南唐軍隊勢如破竹,南楚節節抵抗也幾乎失去了大半領土,自己不能止住南楚的頹勢,一切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