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1)

披星戴月,到江邊時天色未亮,折蘆渡江。   江上濃霧迷漫,了無行舟,不曾驚駭世人,隻在到南岸邊時,沿岸停泊的漁船中,一個漁夫的半大小子,迷迷糊糊起夜撒尿,無意中見到踏蘆而來的顧磊,驚訝中不僅尿灑了一腳麵,人還栽進了水裡。   “噗通”水響,驚醒了一船家人,那小子江裡長大,水性好,自己爬上了船,指著顧磊離去的方向,隻呼剛才見到了仙人,被鬧醒正火大的老爹扇了兩巴掌,不敢吭聲了。   身後的喧鬧,顧磊無心掛耳。過了江就馬上到金陵城,黎明前正是城防最鬆懈的時候,趁這段時間翻越城墻進城最好,他可不想驚動南唐方麵的高手,惹來麻煩,耽誤他救人。   出人意料,金陵城防一如既往的鬆懈,這和顧磊一路南下看到的情況相同,江淮一帶南唐的軍隊都沒有異常,既沒有朝前線調動,也沒有加固要塞和軍備。   這讓顧磊有些摸不著頭腦,莫非大哥判斷有誤,南唐並無開戰的意圖,難道李璟真將一統天下的大夢,寄托在兩個女子身上?   顧磊噬之以鼻,如此荒唐之舉,那配與郭榮相較。   周府的守備主要是她家老祖培養的劍士,其中佼佼者便是周憲四叔,是個鼻孔朝天的白衣劍客,顧磊第一次見到時,被其一劍穿心,差點死掉。   後來顧磊看在周憲的麵上,沒有找他麻煩,那次與郭榮他們離開南唐時,南唐高手盡出,而他好像在大嫂趙婉兒手裡吃了虧。   如今這位周憲四叔胡子拉碴一身酒氣,四仰八叉的躺在屋頂,鼾聲大作,哪裡還有當日那白衣劍客的形象!   按理說,大嫂不會給他這麼大的打擊,後來顧磊雖未與他打照麵,但每次私會周憲,都能感覺到他的劍意,完全不是這副死狗樣子。   周府定是發生了變故,否則這位不會自暴自棄。   顧磊沒再管他,直奔周憲的小院。   沒人,顧磊再次改變地點,後山的草廬更是死寂。   一股殺意直沖胸腔,顧磊心道周憲最好沒事,否則他定屠盡南唐皇室!   那條死狗估計一時半會沒法清醒,顧磊掉頭去了周府的主宅。   沒等顧磊悄悄潛入主屋,就聽裡麵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個女子隨即吩咐道:“快將老爺的藥溫了端來。”   隨著裡麵臥室的油燈被點亮,顧磊索性藏在了院子大樹上,原本他想將周宗或者某位受寵的小妾綁走,打聽周憲的去向,卻不想裡麵周宗貌似病了,這下顧磊倒不好立刻下手,雖說他一直不恥周家拿兩個女兒博地位,但心上人的父親重病,他不出手相救倒是罷了,還將其綁走就說不過去了。   下人很快見過溫好的藥端上來,周宗在服藥後,氣息平穩了許多。   “老爺,在睡會吧!”小妾勸道:“天才剛亮。”   “不睡了。”周宗拒絕道:“老了,以後有的是時候睡,四老爺在哪?將他請來。”   “哎。”小妾答應著卻沒有起身。   “怎麼?”周宗不悅道:“不在還是又喝醉了?”   “聽下人們說:昨夜四老爺醉了,在屋簷上就睡下了。”小妾見周宗不高興,隻能據實答道。   “唉!”周宗嘆道:“越來越不成樣子了,失敗一次就打擊成這樣!我還當他能成為憲兒的助力,現在看是不行了。”   “那我令劍士去叫他。”小妾試探道。   “哼!”周宗突然變了臉色,厲聲道:“家裡的劍士以前是老祖,現在除了我,憲兒,四老爺,誰都不能指使,知道麼!”   小妾被他嚇了一跳,唯唯諾諾應道:“是,妾身明白了。”   周宗臉色稍緩,拍著她的手安慰道:“家中劍士都是老祖當年用特使方式培養的,養的就是氣節、氣勢,小事也去指使他們,這氣一泄就不堪用了。可惜四弟不爭氣,練劍一直不能大成,劍士們沒有魂,否則…”   見小妾似懂非懂,周宗微笑吩咐道:“你聽著便是,切記以後不要再有這想法。”   “是。”小妾應著,卻是一臉惶恐,她是周憲小妹的生母,總想著母憑子貴,如今老祖已去,周憲又在宮裡,老爺也眼看不行了,四老爺頹廢不當用,這府裡就應該是自己當家,所以才試探著問了一聲,哪知周宗反應這麼大,直接否了她。   “你心思單純,所以…嗯,假如我不在了,家裡外麵一切都聽憲兒的,你要與她交好,並把英兒扶養長大,日後進宮姐妹同心,方能護我周家幾世榮華。”   “誒。”小妾喏喏答應,突然反應過來連聲“呸呸呸。”,道:“老爺不許這樣說,不吉利。”   “嗬嗬。”周宗倒是不在意,淡然道:“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夫已經七十了,總要安排點後事,尤其內外動蕩的時刻。”   “老爺…”小妾一臉擔心的看著他。   “怕什麼!生死由天。”周宗板起臉訓斥道:“人總是要走的,所以你該要的要,不該要的千萬別動心思,也就是老四廢了,我才與你說這麼多。”   “妾身聽憑老爺吩咐。”小妾乖巧說道,隻是貌似欲言又止。   “有什麼想說的說,想問的問,趁著老夫精神尚可,就教教你。”周宗有些無奈何,沒想到臨了還有這麼多事需要操心。   “那妾身就問啦!”小妾看周宗不似玩笑,試探著問道。   “問吧!”   “妾身就是不明白,“大珠小珠落玉盤”這不是老祖的讖語,即是如此,老爺在宮裡來接人的時候,為何要反對?老爺…老爺明知四老爺不如那宋齊丘,為何還讓四老爺阻擋?”小妾小心翼翼的看著周宗,見周宗神情未變,索性一股腦問道。   “老祖說的自然沒錯,但我與烈祖起於寒微,輔佐南唐二世,如今怎麼也是高門大戶,他李璟想不明不白要我嫁女兒,怎麼也說不過去吧!要是我周宗不反駁,別人怎麼看我,怎麼看我周家?”   “陛下如此看輕我周家,我們還要…”這小妾不由彷徨起來,到底是周女英的生母,孩子長大若依讖語,總是要嫁入皇室的,真要那樣還談什麼榮華富貴!   “那倒不至於,這事由宋齊丘挑起,他就是為了打老夫的臉,這廝幾經沉浮,最後終能復起,皆因其是南唐的最高武力,是南唐一國個人戰力的巔峰,要不是如此,老祖當年早把他趕回九華山了。”   “咳咳…咳咳。”話一多,周宗不由咳嗽起來,小妾連忙端藥過來,周宗抬手推開,小妾隻得在他後背推撫,減輕他的痛苦。   過了一會,周宗繼續說道:“老祖一心培養老四,想取代他,可惜老四一直練劍未能大成,老祖又養了這許多劍士,意圖利用劍陣之力。這次宋齊丘一提憲兒這事,陛下立刻答應,這廝便立馬上門搶人,陛下沒有阻止,也就是想看看我周家這方案是否可行,對我們雙方都是一個考驗!結果…唉!”   周宗說著一聲長嘆。   “那,那怎麼辦?那天四老爺輸了,為何老爺不讓劍士不一擁而上?”   “嗬嗬,老四輸的太慘了,再強的劍陣,也需要有人主導,沒人主導就沒有靈魂,人再多也沒用。”周宗耐心解釋道,不僅看在二女兒的份上,還希望這小妾能聰明些,日後莫壞了周家大計。   “四老爺平日看著很厲害呀!怎麼會打不過那個宋老頭呢?”   周宗一介文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也弄不清其中道理,但依舊解釋說:“大抵與我等寫文章一樣,總要拿出來亮亮,比較一番方知高下優劣,隻怪老夫眼拙,沒能提前看出老四竟如此不堪用!咳咳…”   一動氣周宗又咳個不停,小妾慌忙給他喂了一湯勺藥,半晌方止住。   “老爺息怒,妾身扶您躺下休息。”小妾不敢再問,生怕周宗一口氣緩不過來。   周宗卻不願躺下,固執堅持半臥著。   說來這小妾不是個心思深沉的,等了一會見周宗臉色平靜,還是忍不住問道:“老爺,陛下那邊…”   “放心,隻要他還信那讖語,我周家就沒事,最多多隱忍些時間。”周宗閉目,不加思索道。   顧磊在屋外大樹上完整聽了二人對話,知道了周憲的去向,原本見這周宗重病,還想著為其治療,可聽來聽去,這未來老丈人冥頑不寧,一心利用女兒求富貴,悶聲掉頭就離開了周府。   南唐皇宮四麵挖有河壕,引活水護宮城,金陵人稱之護龍河。   這種設置對普通人與軍隊或許有幾分作用,但在顧磊這等高來高去之輩,實屬無物。   隻是顧磊從周府出來,天色已經大亮,街麵上已是人聲鼎沸,顧磊也不好在屋簷上飛馳。   南唐承盛唐衣風,普通人穿著與盛唐時一般無二,加之佛道兼信,顧磊一身道士袍走在街上,並不引人注目。   越朝宮城走,人流越少,但顧磊此時並無意強闖,便不再深入,隻是借著人群掩護,繞宮城走了一圈,觀察了地形,便不再逗留,去城裡尋那丐幫打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