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夢時(1 / 1)

大梁。   十月初七。   輕風鎮外,草木枯葉紛飛,一幅秋日蕭瑟景象,紅磚綠瓦,占地百畝的天龍寺卻仍是香火鼎盛,來往香客絡繹不絕。   “到底何時才能一窺修行大道啊。”   寺廟門前,有一少年,俯瞰香客們,手持掃帚,似乎在嘆息。   他容貌清秀,很是瘦弱,十七八歲年紀,頂著一個發亮的光頭,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沙彌布衣。   他叫許歌。   前世,他不過是經濟下行,失業浪潮中,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在去往第三十七次麵試的路上,遇到了一輛左搖右晃的泥頭車。   記憶最後一幕。   耳邊。   那是泥頭車急剎聲。   然後。   他睜眼,就成了這裡的掃地沙彌。   這個世界,有妖鬼邪魔橫行鄉野,屠城滅鎮,也有武道強人斬妖除魔,匡扶正道。但總體來說,還是魔高百丈,兇炎滔天,壓的所謂正道抱頭鼠竄。   哪怕是這大梁開國皇帝,都是靠著供奉一尊強大妖鬼,這才打下了如今的江山。   三月前,老皇帝駕崩,傳位皇長孫,引來八位王叔殺上京城。   大梁第一武夫的武王,黃袍加身,執掌朝野,自封第二任大梁皇帝,名號天武。   前身原本是無父無母,連名字都沒有的乞兒,被亂軍夾裹,扔進了攻打皇城的炮灰營。   趁著一次妖鬼作亂,他逃出了炮灰營,逃到了這皇城百裡外天龍寺,當了個小沙彌。   有老和尚為他剃度,賜他明塵法號。   在半月前,原主疑似遭遇了妖鬼,魂魄不知所蹤,許歌這才能穿越過來,鳩占鵲巢。   “修行!”   “必須修行!”   “不成修行者,終是螻蟻,草屑般的賤民……”   許歌握緊了掃帚。   這世界有妖魔鬼怪,凡夫俗子就跟行走的肉罐頭沒什麼區別。   想要活下去,唯有修行者。   而且。   還必須是最強大的修行者!   許歌,不想再死一次,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就要活出一個人樣,見證這人世的精彩。   “求到了。”   “哈哈哈!”   “有了這開過光的佛珠,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有香客滿眼血絲,大笑著跑出天龍寺,警惕看著其他香客,將佛珠放入懷中護住,生怕被人搶去。   “可惡!”   其他香客,頓時急了,拎著銀錢袋子,去往廟內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天龍寺腳下的輕風鎮,有妖鬼肆虐。   不久前。   一位告老還鄉的京官,途徑輕風鎮,有著修行者保護,照樣是連同修行者一起,在驛站慘死妖魔手中。   最近。   亦不乏有大戶人家,滿門死絕,家裡有殘碎屍骸,滿是妖魔啃食的痕跡。   至今,妖鬼還在肆虐,上級縣衙遲遲沒能抽出人手,擒殺此妖魔。   唯有天龍寺佛珠,有奇效,能庇佑家宅,震退妖鬼。   然而。   天龍寺,一天隻散出去一百枚佛珠……   “一枚佛珠,現在都要上百兩銀子了。”   “修行者真賺錢,現在是大荒之年,一斤上好精肉才一兩銀子而已。”   許歌嘀咕了兩聲。   一想到上好精肉,他就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地上落葉稀稀拉拉,他連動都不動。   他在減少消耗,保存體力。   小沙彌們的夥食太差了。   連豬食都比不過。   豬食,好歹能吃飽,但小沙彌吃不飽。   以至於,他太瘦弱了,沙彌袍下麵,都瘦成皮包骨頭了,肌肉不剩多少,至於脂肪都早就耗光了。   以他現在身體狀況,真踏進了修行門中,反倒還會是件麻煩事。   營養跟不上……   天下修行,多不勝數,主要的還是武夫七境,五品血肉,四品筋骨,三品洗髓,二品臟腑,一品肉身圓滿,還有其上的後天境,先天大境。   在大梁,一品便可叱吒風雲。   至於一品之上,每一尊都是大梁王爵,顯赫無雙,與國共榮,哪怕是強大妖鬼都避而遠之。   許歌不奢求成為一品之上,身如大日,體若烘爐,劈山斷江,讓萬鬼群魔避退,他隻想先做個麵對妖鬼有自保之力的修行者。   可惜。   修行法,太難得了。   無論何方勢力,都藏著掖著,哪怕天龍寺也不例外,這些時日,他尋了許多辦法,都未曾得窺修行法的一分一毫。   “昨夜又少了一個沙彌……”   “你說下一個消失的會不會就是咱們?”   臺階上,同樣有幾個沙彌,他們在敘說,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恐懼。   天龍寺,夜裡也有妖鬼潛行。   每當晝夜交替,就會有沙彌在睡夢中消失。   唯一的辦法,就是硬撐著不入睡,隻要夜裡不睡,等妖鬼吃到了人,就很大機會能活到第二天。   但人怎麼可能不睡覺。   兩個沙彌走了。   他們找個地方,偷偷睡覺去了,希望夜裡能夠多抗一會,晚些睡著。   許歌凝視著眼前的天龍寺門。   這一道佛寺,就如同一座深淵,吞噬了所有沙彌。   天龍寺有問題。   這一點,他很早就清楚。   明明有佛徒強者,武僧巡邏,寺內還是有妖鬼橫行,且禁止任何沙彌談論此事,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這是天龍寺故意而為之。   他們這些原本是流民乞兒的沙彌,很大可能就是用來喂養妖鬼的肉食。   至於許歌,他倒是不害怕寺內的妖鬼,因為不知何故,他根本沒辦法入睡。   事實上。   他已經連續半個月,都是在床上假裝睡著了。   “可惡。”   “又是野菜丸子。”   “這寺內就不能給沙彌改善一下夥食嗎。”   “我想吃肉!”   在山門前摸了一天的魚,拎著武僧發的晚飯,許歌罵罵咧咧,回到了草房。   在天龍寺,唯有武僧、和尚這類修行者才能住進木房子,他這等小沙彌,都是住在四處漏風,且環境骯臟的草房裡,如同圈養的牲畜。   “明塵。”   “你沒事,太好了。”   “我還以為昨夜……被選中的是你……”   草房,有一個俊秀小和尚,快步迎來,緊張巴巴握住了許歌的手。   掌心有觸感。   是字條。   前身似乎跟他有約定,一起逃出佛寺。   “吃飯。”   許歌不動聲色。   兩人坐在角落,啃起了菜團子。   每當日夜交替。   天龍寺,必有小沙彌失蹤。   無論武僧,還是方丈,亦或誦經的和尚們,都對此避而不談。   在沙彌中。   不知何時,傳出一個說法。   這座佛寺是活的。   每夜都會挑選血食帶走。   掃了眼紙條。   果然。   這是天龍寺的路線圖。   但隻製作了一部分,通往天龍寺後山的路線。   為什麼會是後山?   許歌皺眉。   “今晚咱們逃了吧。”   “天知道什麼時候輪到咱們。”   明空惶恐的說著。   “再說吧。”許歌搖頭,乏累了一天,側著身子,在草垛上假寐,恢復精力。   雖說沒法入睡,但該恢復的精力,還是要躺在床上恢復的。   隻是這一次,許歌竟感覺有些困倦,像是想要睡覺了一樣。   看著逐漸入睡的許歌,明空麵無表情,露出了笑,神色變得越來越詭異。   夜漸深。   午夜零點。   許歌竟然頭一次進入了夢鄉。   他睡著了。   夢中。   他走出了天龍寺,一路前行,飄蕩百裡,來到了三個月前,記憶裡滿是鮮血與殘骸碎肉的修羅戰場。   這裡是皇都。   大梁的京城。   這裡燈火通明。   早沒了記憶中修羅地獄般的場景,這裡青磚綠瓦,樓閣林立,還有瓊樓玉宇,燈火通明,還有青樓的畫舫順著運河而下。   他看著夜的繁華。   走著走著。   他鉆進了皇宮。   在這裡。   他看見了忙碌的大臣。   梳理著奏章。   繼續走。   他來到了後宮。   這裡有間宮殿,燈火通明,還有靡靡之音入耳。   他走了進去。   看到一名男子。   不羈狂傲。   穿著龍袍,在方桌上就將一名頭戴鳳冠,衣袍華貴的美婦人壓在身下。   這竟是個春夢。   他不自覺的走近,想看的更清楚些。   豈料。   一雙目光如炬,神光似劍的眸子,竟朝他看來,憤怒喝罵著。   “哪位同道,竟神遊到這裡來了,還敢如此不規矩?”   夢碎了。   他醒了。   夢裡最後一幕。   龍袍男子,憤怒的眸光,化作萬千森然之劍,將他斬成無數碎片。   “這春夢真夠帶勁的。”   許歌醒來。   猶有些意猶未盡。   心中也直呼糟糕。   他竟然做夢了!   這好像不是什麼好兆頭。   萬一天龍寺的妖魔來尋他了該如何是好。   【你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回想夢裡的驚天劍意,有所感悟,得得天賦(神通)【劍心通明】。】   【劍心通明】誰說十八歲再修武道,碌碌無為,小爺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天才。   有信息流浮現。   做了一夢。   他得了一個天賦。   雖不知道有何用,但想來這是他的金手指了。   “劍心通明,應該很厲害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助我成為修行者……”   許歌一愣,看著這信息流,激動了起來。   金手指到賬!   果然,他也是天選之子。   正當許歌準備試一試這所謂劍心通明怎麼使用的時候,他翻了一個身。   這一翻身直接將他嚇了個激靈。   就在剛剛,在他身後,明空直勾勾望著他,垂涎欲滴,與他極其貼近,剛才一剎近乎臉貼臉了。   但回過神一看。   卻是幻覺。   明空明明在旁邊的草垛子上睡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怎麼回事?”   許歌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感覺不出哪裡不對勁。   可這時。   “不要。”   “啊!”   明空驚恐醒來,似做了噩夢。   見許歌在看他,他惶恐跑來,緊抓許歌的手,慌急道。   “明塵,咱們逃吧。”   “我夢見……”   “惡鬼吃了佛寺所有沙彌。”   “我們都跑不掉。”   “逃吧。”   許歌想抽出手,卻發現明空攥的太緊,愣是沒抽出來。   日夜交替。   必有沙彌失蹤?   許歌微瞇著,掃了眼草房。   看來不是他們這裡。   沙彌都在,沒人失蹤。   “明日吧。”   “不妥,你忘了嗎?白日裡,有方丈在,沒人能逃掉。”   “唔……”   “我有些尿急。”   “明塵,能陪我去撒尿嗎?”   “我一個人不敢去。”   許歌感覺腦子有些混沌。   明明他才睡醒,理應神清氣爽,不該如此才對。   “你自己其實可以去的……”   許歌抽出手,想要拒絕。   可一陣心悸。   好似拒絕了,就會發生什麼事一樣。   “走吧。”   許歌改口。   心悸感消失。   可走出草房時,他看到熟睡的另一位沙彌師兄,身子微微一鬆,像是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鬆弛下來一樣。   在裝睡?   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