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獵殺二(1 / 1)

血痕一路延伸,我們都不自覺的放緩了呼吸,不緊不慢往裡走,通道的寬度隻能容納一到兩人,休斯頓和梅高走在前麵,接著是坎布琳羅婕爾,我則負責斷後。   四周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看見那些蜘蛛了嗎,我從沒見過那麼大的蜘蛛,它們甚至有十條腿,你見過十條腿的蜘蛛嗎?”坎布琳羅婕爾將油燈貼近墻麵,手指著一隻攀附在墻上的蜘蛛,轉過頭來問我。她的聲音在這狹長的管道裡顯得有些空靈,並從更遠處傳來了回聲,即便她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   我想她是有些恐懼這裡的環境,才會不自覺的想找人聊聊,以此轉移注意力,緩解內心的惶恐。   我循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的確是一隻極大的蜘蛛,通體黑色,表麵還附著著一層細密的絨毛,在它腹部底下還隱藏了更多相似的小蜘蛛,它看上去快有一個巴掌大小了,更驚奇的是它竟有十條腿,十條腿的蜘蛛的確很罕見,也行那根本不是什麼蜘蛛。   它遇到光照的刺激,本能的往回縮,接著它突然跳了起來,竟往油燈上撲去,它撲在燈罩上,順著油燈的提手一路爬到了坎布琳羅婕爾的手上,僅僅隻是一眨眼的工夫,便鉆進了她袖子。   我以為她會害怕的發抖,甚至像別的女人一樣跳起來,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表現得相當沉穩,她用另一隻手抓住自己的黑色袖口,隨即用力一捏,便聽到“啪嘰”一聲,一隻蜘蛛的屍體便順著袖口掉到了坎布琳羅婕爾的手心裡,看上去就像一顆被擠爆的巨型膿瘡。   坎布琳羅婕爾笑著說道:“聽說某個派別的女巫有食用蜘蛛的傳統,據說很美味,真想現在就嘗嘗,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我的表情有些凝固。   她回過頭,並未再說什麼,我也看不出麵具背後的她,究竟是什麼表情,她也隻是拂落掉那蜘蛛的屍體,隨後輕聲的笑個不止,我不知她是覺得這個玩笑足夠有趣才發笑的,還是她真的想嘗嘗滋味。   就在這時候,走在最前麵的梅高和休斯頓突然停下腳步,休斯頓噓了一聲,說:“等會,前麵有動靜。”   我們立馬站在原地,已經準備掰開燧發槍的擊錘了,卻見梅高的影子在墻上的擺了擺手,說道:“看清楚了,不必驚慌,那隻是一隻老鼠。”   休斯頓也聲音低沉的說道:“但那隻老鼠真夠大的!”   我們往前走,來到剛才老鼠發出動靜的地方,也就是從這裡,地麵開始出現積水,積水剛好淹沒過鞋底,那隻老鼠雖然跑了,但它吃剩的食物還在遠處。   這裡的空間變大一些了,是個雙向通道,我們照著那老鼠吃剩的食物觀察了會,試圖找到點線索。但那物體泡在水裡,上下起伏,隻看見是模模糊糊的白花花的,像一塊浮腫的肉,但具體是什麼,實在看不清楚。   梅高取出腰上的彎刀,他蹲下身,握著刀柄的末端,用刀尖撥動水麵,將那上下沉浮著的物體趕上來,等物體浮出水麵了,他就用刀尖往那物體裡一插,給挑了出來,扔到一邊。   好巧不巧,我就站在邊上,那物體落在了我靴子的腳尖上,看著依舊像一團模糊浮腫的肥肉,我輕輕一踢,那物體就啪嗒一聲撞在了墻上,緊接著緩緩落下來。   我們看著它,揣測了一會,休斯頓說好像是塊肥肉,他說的基本是廢話,傻子也能看出是塊肥肉,坎布琳羅婕爾卻指了指那條塌陷的扁扁的耷拉在一旁的類似腸子的東西,說可能是某種動物的內臟。   我們都一致認為是內臟,隻是在這時候,我好像看到了一個黑色的,類似於眼睛的東西,我示意梅高將他翻個麵,梅高照做了,他直接用手去拿,將那物體給翻了個麵。   隻是剛一翻過來,他看見那物體的模樣,便嚇得猛往後退了幾步,隨即接連發出幾聲沉悶的乾嘔,我看見那物體的真容,也忍不住胃中一陣翻騰,頓時失去了研究它的興致。   那物體不是別的什麼東西,而是一個被老鼠吃掉了半截身體的,來歷不明的死嬰。   “邪惡!骯臟!汙穢!”從梅高嘴裡艱難的吐露了這幾個字眼,他顯然被地上的死嬰嚇得不輕   休斯頓像個詩人一樣感慨的道:“哦,女人真是這世上最邪惡的生物,她們把孩子生育下來,又將自己的孩子生生遺棄,甚至直接掐死丟進垃圾桶,任由其淪為野狗野貓和老鼠的食物。”   這話似乎觸及了坎布琳羅婕爾,她當即反駁道:“沒有什麼比那些孩子不負責任的父親更邪惡的了,他們讓女人懷孕,然後一走了之。教會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如果放在幾百年前,孩子的父母都得受到嚴厲的刑罰。”   梅高語氣中充滿厭惡的道:“難道這些孩子隻是欲望的產物麼?那麼,這些孩子究竟是上天賜予的禮物,還是詛咒呢?”   我平淡的道:“他們隻是男人與女人結合後的產物,他們本不代表任何事物,一切寵愛、憐憫、仁慈,亦或者憎恨、厭惡、哀怨,都是他們的父母強加給他們的,他們的生死取決於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尊嚴也取決於他們的父母,他們別無選擇。教義不是早已說明了麼,我們在娘胎裡的時候,便有了罪,我們生下來本是為了贖罪,那麼,我想它已經完成了贖罪的過程。但它的父母無疑犯下了深重的罪行,他們這一世,乃至下一世都將為了贖罪而飽受摧殘,他們絕不會有好的下場。”   他們聞言,竟都沉默了,我說了一通,事實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也許隻是一堆無聊的廢話,我也隻是有感而發罷了。我曾目睹各式各樣,死狀各異的死嬰或墮下的胚胎,它們充滿怨氣,夾雜著血汙,要麼漂流在死寂的河床上,要麼被野狗分食,我時常在想,它們的父母究竟都是些什麼人,是因身份低賤養不起孩子的貧民麼?還是縱欲成性的貴族呢?   或許都有吧。   我本身不信教,但我熟知教義,我認為教義是有必要存在的,人們需要受到一些嚴厲的約束,我始終相信好人會善始善終,惡人終得惡果,這也正是為什麼我會因自己生在那樣的家族,而感到不恥的原因,我不想被培養成下一個像我父親那樣好鬥嗜殺的人,也不認為逍遙法外是件多麼值得驕傲的事,我始終騙不過自己的良心。   但諷刺的地方往往就在這裡,一個從沒有殺過人的人,卻從小掌握了各種殺人技巧,一個從不打算殺人的人,殺的第一個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母親。   好吧!那麼,我又和那些拋棄孩子的父母有什麼分別呢?我殺了自己的母親,恐怕再沒有比這更深重的罪孽了,我自詡為一個有良心的人,卻殺了我敬愛的母親,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想到這裡,我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我們跨過那死嬰的屍體,繼續往下水道的更深處走,我走著走著,慢慢感覺自己背後似乎隱隱有道氣流拂過,隻是當我回過頭,除了空蕩蕩黑漆漆的通道外,又什麼都沒看見。   這下水道真夠深的,至少遠比我想象中更深,很難想象在那個落後時代,他們是怎麼修建起如此龐大的下水道係統的,即使放在今天,像這樣龐雜的地下設施,也是一項巨大的工程,需要花費的代價不亞於鋪設一條鐵路。   積水變深了,漸漸沒過了腳踝,好在我們早已料到這點,我們穿的是長筒靴子,但隨著汙濁的積水增多,一股腐臭味也鉆進了我們的鼻子,我在心裡祈禱,但願水深不會加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否則再往上淹的話,我們的靴子可就要進水了。   我留意到腳下的水體裡有一些不斷扭曲的紅色蠕蟲,它們成群的聚集,像一朵朵紅花那樣在水裡簇擁成團,不知它們是否是某種人體寄生蟲,如果是的話可就危險了,但我想象它們柔軟的身體,應該不可能鉆進人的皮膚,眼下我也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浸泡在這充滿腐物與工業廢水的積水裡,腳很容易被感染,有種腳氣病就是這麼來的,那種腳氣病會從腳趾縫處開裂腐爛,並伴隨著奇癢,曾有一位作風彪悍的狂人忍受不了那種瘙癢,竟選擇拿刀硬生生把自己的腳趾剁掉。   但就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積水隻會越來越多,可我們仍舊選擇向前邁進,或許我和他們一樣,都是固執的人,我們現在算得上是一條戰線上的同盟了,隻是他們臉上的麵具,仍舊令我感到疏遠。   我們現在的行為,真算得上是瘋狂,我在想曾經的那些獵人,是否經常乾這種瘋狂的事?或許我們正在走他們走過的老路也說不定,這很有可能,對獵人而言,大概沒有什麼比一個藏汙納垢的下水道更具有吸引力的了。   我胡思亂想的走著,地上的血痕到這裡實際上已經不明顯了,我們便需要通過其他方法判斷竊血者走過的路徑,這其實不難判斷,我們可以通過那些破碎的蛛網來判斷這裡是否有人或者別的什麼大型生物經過。竊血者在下水道活動的時候很容易觸碰到蜘蛛網,憑著這點,我們隻需留意頭頂的蛛絲,便能確定一個大概的方向,當然,還得結合偶爾出現的點點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