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還有些人活著，並不是為了自己吧。情感，也是輪回的一大羈絆。”少年的眼神回來了，好奇一樣的目光看向一個地方，同時指給齊申看。 　　齊申也看過去，隻是一個年少的孩子，大概七八歲的樣子，小小男孩一個，看樣子是獨自一個參與著這場撕殺。 　　但很明確的事實是，孱弱的他在這場撕殺裡造不成什麼傷害，隻能被動地躲躲藏藏，等待最後的死亡。 　　可能是出自殘留的人性，也可能是對弱者的蔑視，像小男孩這樣弱得可以的，反而是最後被勝者殺死的——沒有哪個人會為了自己的競爭者，耗費自己的體力先去清理蟲子，讓自己處於更不利的競爭狀態。 　　可能過去有這樣的人，但現在他們已經被淘汰了，也給後人留下了教訓。 　　齊申看著小男孩，第一眼並沒有看出什麼明顯的異常，小男孩的神色很恐慌，符合一個孩子在死亡身旁的表現。 　　但這第一眼告訴齊申，小男孩有點問題——用奇怪一點的話來說，這也算是齊申後天努力得來的先天天賦吧。 　　就好比如老警察的直覺一類？雖然還有些差別，但大概這樣說吧。 　　而人群自然沒有看出什麼問題，無論是下麵的還是上麵的。 　　齊申也感嘆於小男孩的演技，正要繼續觀察小男孩，少年卻先說話了。 　　“你說，如果在一群爭搶並要分個你死我活的餓狼麵前，一隻小狼拿到了一塊肉，他最好怎麼處理。”少年平淡的視線看著下方的人群，說到。 　　齊申頓時明白了少年說的就是小男孩這時的處境，眼睛一瞇，視線掃過，齊申果是發現了小男孩藏起的麵包。 　　小男孩藏得很隱蔽，用自己身上殘缺的衣物盡全力地將一小點麵包藏住。 　　麵包很小，隻有兩個手指大小，想來是剛剛小男孩從那塊麵包上撕下來的一點兒。 　　“這個孩子很大膽，也很清醒，”少年說話了，淡淡的聲音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搶麵包的人太多，但真正到麵包身旁的全都是一隻又一隻乾枯的手，沒人知道手的主人是誰，隻知道努力去把自己的手伸進去，去努力地拿到麵包。” 　　“若是一般孩童，這時隻怕嚇破了膽，隻想著發抖害怕或是逃離。” 　　“但這小孩很明白，自己身體的瘦小可以讓自己在層層疊疊的手臂的遮擋下，讓自己清楚地拿到一點麵包，並在遮擋下先行藏好。” 　　“人們很瘋狂，在手臂遮擋下，男孩的行為也隻有極小的可能為人注意到。” 　　“隻要大頭的麵包還在，這一點小小的失去並不會引起人們的爭搶。” 　　“畢竟，與其花費多出的時間去找那小小的一點，還不如去爭奪眼前的一大塊。” 　　“下麵的，可都是亡命之徒！” 　　“就算真的有，那極少數的注意到男孩的可能性也極低。” 　　“男孩躲在一個好位置，他的演技也十分出色。” 　　“麵包通常是一點點地變少的，而拿走一點點的通常是大人，基本不會有人想到會有一個孩子如此大膽。” 　　“再加上人們對孩子的天性憐愛。男孩的這個行為看似風險極高，實則風險一般，但其中的收益，對於一個男孩來說，卻是極高的！”少年說到這，眼睛才有了些波瀾，齊申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盡管隻是兩指頭大的麵包。 　　看著齊申深以為然的樣子，少年心中竟有些堵塞、有些不適。 　　少年眨眼間又調整好情緒，話音一轉。 　　“但是，若你是小孩，你會下一步選擇怎麼辦？” 　　齊申的眼睛瞇了瞇，讓人發毛的眼神打量著小男孩，口中輕聲自語：“饑腸轆轆，群狼環伺，再加上可能的孩童天性，我會小心翼翼但迅速地吃下它。” 　　少年點了點頭，說到：“若被發現，丟的可能就不僅僅是那一點麵包了，性命都會不保。” 　　“下麵的一群人中，有多少人才能拿到那一點麵包呢？人們的貪欲，會讓男孩死無葬身之地。” 　　“男孩有膽識、有勇氣，也很有生存的智慧。他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與其拿著一個香氣四溢的山芋，不如直接吃下，防止掩蓋不住香氣而引來自身承擔不了的災難。” 　　“在利益與風險的較量中，直接吃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沒有，反而硬著頭皮、冒著死亡去藏下它。”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他要將這麵包，帶出這‘血宴’！” 　　兩道聲音響起，少年與齊申幾乎同時道出了這最後一句話。 　　兩人相視一會兒，少年突然笑了一下，說到：“你猜猜，他把這麵包冒這麼大風險，帶出這‘血宴’是為什麼？” 　　血宴大概是指的街道上的情況吧。找書苑 www.zhaoｓｈuyuan.ｃom 　　齊申停頓一下，剛想說出什麼卻又停下，到最後才說出來，但想來應該不是他最初想說的那個了。 　　隻見齊申眼皮垂落一下，緊接著又皺起眉頭說到：“可能性太多了，有可能隻是別人給他說的方法，威脅男孩帶東西回去，畢竟小孩子……” 　　齊申還沒說完，就被少年不耐地擺手打斷，少年無趣地說到：“別說這麼多的，就感性而言，你覺得會是怎麼樣？” 　　少年又端著下巴，饒有趣味地看著齊申，等待著齊申的答案。 　　齊申撇了撇嘴，又前傾半身倚在窗戶，好像有點不情願。 　　但他還是看著小男孩，頗為認真地、感傷地說到：“那就是……帶給至親之人吧。” 　　少年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去又看向男孩。 　　“那你說，這個男孩會有多果決呢？”少年看窗外，突然又問了這麼一句。 　　齊申一臉問號地看向少年，有些不清楚少年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心中也是警鈴大作，一下就明白過來，少年這是要向小男孩下手了。 　　果不其然，根不等齊申回話，少年從懷中拿出了一團暗紅色的物體，齊申都還沒有看清是什麼，少年就已經把物體砸了出去——用的力氣不大，但很明顯能知道這個物體飛出去是有“目標”的。 　　也是等物體都飛出去了，憑借著強大精神力硬拉起來的視覺，齊申才看清那是傍晚時分，少年在食品店拿的那些“人肉”中的一份，還是最大的那一份。 　　而這血肉的目標，正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