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申眼睛瞪得銅鈴一樣,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著血肉向男孩飛去,直愣愣地沖著男孩的麵部。 而此時的男孩,雖然還是畏縮和害怕的表現,但是他在看著人們的時候,眼底深處還是有著一絲激動的竊喜,並且身體也在微不可察的向暗處移動,一點點地,似乎是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然而,就在這時,一塊血肉飛快地朝他臉部沖來,也許是因為太暗,也許是因為樂極生悲,一向警惕的男孩,直到血肉將要撲到臉上時才發現了。 男孩愣了一瞬,是對這完全意料外事情的不可置信,但也隻是這一瞬,男孩馬上反應過來,身體向旁傾倒,可惜早已來不及了,血肉徑直砸到臉上。 男孩被砸懵了,要是平常時候,這樣砸臉的“打賞”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那男孩心裡要高興地跳起來。但在現在的情況下,這一下不可謂不致命!本來男孩以為,今日能正好在麵包的落地點旁邊就已經很幸運了,但他真沒想到還能有血肉砸臉! 但是……男孩僵硬地把視線挪高,果不其然,本來在搶麵包的外圍的那些人,在看到血肉的出現後貪婪地轉過了頭,如野狼一般的眼睛緊緊盯著緩緩從男孩臉上滑落的血肉,恨不得馬上吃進嘴裡。 實在說,在“羊圈”裡,麵包的價值是遠高於這一塊血肉、人肉的。但論提供的能量、物質而言,肉類實際是遠大於麵包的——至少對於“羊圈”的窮苦人們是的,食物不多的情況下,他們對肉類的消化能力已經提升到了一個堪稱恐怖的地步。 但麵包就相當於特別高級的食品,是上層的“牧羊犬們”的日常食物,價格也是極高的——對於“羊圈”裡的“羊”來說是的。 而說了回來,爭搶麵包中,真正有能力去搶的其實是那些來“血宴”裡掙錢的人,他們有力量,有身體去爭,對於他們而言,自然是爭麵包最好了——雖然不一定有能力賣出去,但自己嘗嘗鮮也是很好的啊。 但在麵包爭奪圈外圍的,其實是那些真正沒錢租房的人而被迫求生的人,對於他們而言,自然是血肉更好一些——就算他們想要麵包,他們也沒可能去搶啊,還是血肉更實際一點。 但壞就壞在這裡了,盯著血肉的人們正一點點地看著血肉滑落,一點點地小心靠近男孩並警惕著身邊的競爭者時,他們的眼睛幾乎同時呆住了。 他們看到了什麼?是麵包嗎?他們甚至都難以置信,他們都不敢想象這麼小的一個男孩身上竟然有一點麵包!這是他們天大的運氣! 貪婪不斷地滋生,他們的目光遊走在競爭者與男孩之間,很默契地沒有出聲,仍然慢慢向男孩靠近。 男孩腦子像被寒風吹僵了,一時間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他像冰一樣硬硬地低下頭,看著露出一點的麵包。 男孩太過窮苦,衣上的麵料甚至都沒有幾處,為了藏住麵包,男孩是左拉右拽才勉強擋住,動也不敢大動,但血肉的突然襲擊卻把男孩打得一顫,麵包也露出一點。 真的隻是一點點,但對於常年在“羊圈”生存的窮苦人而言,這一點也與黑暗中的亮光一樣醒目了。 這就是負負得正嗎?不對,是反過來。男孩心中苦笑一下,也十分心痛,下意識就向血肉飛來的方向抬頭看去,卻直接看到了一個坐在窗邊的少年笑著向他擺手。 男孩頓時想到,這怕不是自己“幸運”,而是自己被針對了。 男孩頭一次怨氣騰升——明明好不容易運氣這麼好一次!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一點麵包能帶回去!為什麼非要破壞!我們難道還不夠悲劇! 男孩把麵包拿了出來,眼底出現心痛和不甘——他不情願就這麼放棄! 但又看向聚來的人,在麵包徹底出現後,那些人幾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嘴一張一張的,都快要分泌口水了,似乎下一刻就要撲上來。 沒辦法了,隻能放棄了,要不然今天我都得留在這。 男孩的整條手臂都在顫抖,他真不想放棄!他也不怕死,倒不如說,他還想現在就死,離開這個絕望的地方! 但他還不能。男孩眼裡出現決絕與冷漠,狠狠地把麵包扔向了一個聚攏來的人身上。 那個人還愣了一下,才明白麵包被扔向了他這邊。 但還沒等他歡喜地接住,就聽見一聲稚嫩的呼喊,聲音很大,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量。 “快看啊!這裡有好大一塊麵包!”男孩喊得竭力,拚命。 剎時,場麵卒然一靜,麵包圈外大半的人都目光幽幽地轉過頭來,看向男孩這邊。 下一時間,場麵完全亂了起來,搶大麵包的搶大麵包,搶小塊麵包的搶小塊麵包,甚至還有人混水摸魚去拿肉的。 男孩被撞得東倒西歪,但還是在亂中把鄰近的血肉胡亂向遠處一拋,借此,男孩硬生生破出了一條道路。 左跌右撞得跑了出去,男孩似乎是要就此放棄了,但他的眼還不甘心地看著人群密集的地方,眼睛似乎都要掛上去。 但該走還是得走,男孩咬著牙,微微彎下腰,讓自己隱蔽一點,快步地向較黑的地方走去。 就在這時,被男孩拋出血肉的方向,血肉還沒有落地幾秒,人群剛剛湧上去圍起來,就爆發了一陣騷亂。 看過去,原來是一條紅色微褐色的狗從裡麵躥了出來。嘴裡還咬著一塊血肉,大抵是藏在暗處,突襲出來正好搶了一塊血肉的,和男孩一樣幸運。 正在饒有趣味地看著男孩逃離的少年也被吸引了過去,卻在看到狗時微微愣神了一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見那狗,端是奇特,後兩條腿竟是萎縮的,像是兩小坨肉一樣掛在屁股那一部分,而這狗的奔跑則完全靠著兩條前腿——從側麵看去,就是兩個著地的棍子帶著一個平行地麵的木板在前進。 即使這樣,這狗也跑得絲毫不慢,也十分靈活,人們完全抓不到它,反而是有些去伸手抓的人自己與他人撞了個踉蹌。 狗迅速遠離人群,人們也不得不咬著牙恨恨放棄,隻好去爭奪餘下的血肉——生存了這麼久,憑著本能人們都知道該怎麼做。 而在少年那邊,齊申也看見了那條狗,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倜儻少年兩句,就秉持著平淡的語氣,趴著窗戶說到:“你兩條腿不能用,那狗後腿萎縮,你們倆還挺配。” 然而,卻沒有回聲,齊申奇怪地向後看了一眼,卻發現少年以一種冷靜的神情看著窗外街上。 男孩與狗早已遠離爭奪中心,但還是有幾個不甘心的憨憨追著那兩條腿的狗。 少年發聲了:“你說,那條狗會不會和男孩是一夥的。” “誰知道,又沒有證據。”齊申聳了聳肩,並沒有給一個明確的答復,目光卻緊緊盯向了還正在視線內的男孩,好像是怕男孩出不去似的。 少年也沒有過多糾結,轉而看著爭奪的人群拿出了手裡還餘下的九塊血肉,一塊一塊地、丟了下去,隻餘了最小的一塊。 “你說,他們這麼活著,累不累啊?” 齊申還沒來得及答復。少年說著,拿一塊血肉拋了下去。齊申看向少年,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