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見狀，竟有一絲動容，好像觸動了什麼遙遠的記憶。起身繞過火堆，走到趙群身邊將他扶了起來。 　　“來，我來教你這《襲雲錄》的修煉之法。” 　　趙群站好，老翁走到墻邊，拿起一根竹竿，點在了地上。 　　“我先將這天下習武的道理告知於你。”老翁手腕微轉，用竹竿在地上劃了起來。 　　“滅狼人、伏虎士、降龍將、萬人敵、仁聖仙” 　　老翁首先寫下了十五個字。 　　“這是當今江湖對習武之人所做的品級劃分。你可知這些稱號是從何而來？” 　　“不就是字麵之意上能夠滅狼殺虎，可敵萬人嗎？至於這仁聖仙，卻沒聽說過。”趙群撓撓頭，腦殼還是軟的，對老翁所要講的事情十分期待。 　　“隻說勇力確是如此，但隻論勇力，卻擔不起不上麵任何一個品號。” 　　“那不論勇力，又看什麼？” 　　“在天下三國立國以前，各地路渠不通，兇獸成災，豺狼野虎以人為食。行走在外的商人旅者常為野獸所害，就連留家的孩童也逃不過獸群的搜刮。此時，一些人以極大毅力，錘筋練骨，與群狼搏殺同餓虎奪食。這些人，便是天下最早的武夫。” 　　“也就是在這群人中，有人能鬥群狼而勝，護了一隊商旅周全；有人能搏猛虎而活，保了一方百姓平安；更有人能下水降蛟，助了萬戶漁家豐收。三種事難度不同，能做到的人，也就被百姓尊稱為滅狼人、伏虎士、降龍將。”老翁邊講，邊以手中竹竿點向那三個稱號。 　　“那萬人敵和仁聖仙呢？”趙群細細揣摩著老者講的東西，見老翁停下沒有繼續，便不由問道。 　　“唉……這世上的兇物萬千，但再兇的獸，哪能兇的過人。習武之人心生惡意，便以武力欺壓弱者，落草為寇。而這萬人敵，便是習武人中的天縱之才，隻一人便掃一方匪患，還一方太平！”老翁將竹竿點在“萬人敵”處，嘆了一口氣。 　　趙群聽言，似懂非懂，想到自己在說書先生那裡聽的故事，隻覺似是而非。“大將軍雲廣一人退漠國萬人，護雲國周全，應當擔得起這萬人敵之稱吧？”趙群心裡想著。 　　老翁不知趙群所想，便繼續將竹竿移到“仁聖仙”處，緩緩開口：“至於這仁聖仙，古往今來，這天下無一人可擔此號。這稱謂，僅是百姓心裡的幻想罷了。隻求有一仁聖仙，護得天下善心人。” 　　“隻求有一仁聖仙，護得天下善心人。” 　　趙群重復著這句話，想要在記憶裡找出這一人，但左思右想，都尋不得。 　　“我問你，你可悟到了什麼？”老翁收起竹竿，看向趙群。 　　“武者稱號以勇力為底，卻不以勇力為主。若是降龍將做了山大王，欺壓百姓，應該就稱不得降龍將了吧？”趙群若有所思，但卻也明白了什麼。 　　“或許當下你還無法悟透，但我要你在日後修行時記住一句話。”老翁撫著趙群的頭，柔聲說道： 　　“習武者當以直向民！” 　　趙群聽罷，呆在了原地，此一句話在腦中反復回蕩。 　　“習武者當以直向民！” 　　半晌趙群方才回過神，轉向老翁抱拳一拜。 　　“趙群受教了！此身習武意在報仇，絕不行不義之事！” 　　“好好好，我再與你講那開智之事。”老翁見此撫須而笑，將竹竿收回，再次點在地上。 　　“所謂開智，便是將習武之法用於練神。一人強壯與否，生於先天卻成於後天。而一人聰慧與否，本屬天得，卻用這習武之法硬生生變成了人為。” 　　“那是如何做到？像您之前對我做的那些？”趙群感到十分不解，此前雖常聽說書先生嘮叨勤能補拙，但卻從未聽人說過拙人也能通過修煉變得聰明。 　　“與我對你所作之事類似，不過更早一些。一般在孩童滿歲，趁鹵門未閉神智健全之時，醫者以銀針開穴，武者以巧力震神。若能挺了過去，便敷以百物精粹，溫養千日。時日一久，那孩童顱內便會結成煉神凝華，自此神思如電，聰慧異常。”老翁看著趙群，不疾不徐的說著。 　　“可是我已經十三歲年紀了，那個什麼鹵門應該早就閉合了，您是怎麼做到的？煉神凝華，是您之前渡給我的東西？您也是這樣練成的？”趙群聽著老翁的講述，腦袋裡冒出了許多疑問，便問了出來。 　　“我自有秘法可用，待你修行有成自會明白，不必多究。”哪知老翁隻是擺擺手，止住了趙群的發問。 　　“重新修塑了髓腦，有了煉神凝華，僅是打好了開智的底子，就像習武舒筋擴骨一般。此後還要輔以各類修習的法門，像磨練武藝一般磨練神智，層層而進，方可大成。”老翁接著講，並且手腕微動，在習武五境旁又寫下了三個詞。 　　“窮書、閱人、知理。” 　　“這是開智的三個境界？怎麼比習武少兩個？”趙群跟著老翁竹竿的移動，緩緩念了出來。 　　“這開智習武本就並非一途，而且開智煉神得法門本就不在民間百姓之中，故而也沒有武者一般有五個稱號。你且仔細聽我講。”老翁回道。 　　“這窮書，便是閱盡天下之書。但與皓首窮經的苦讀之人不同，開智之人讀書是為修煉。書文講求越看越快，讀後即印於腦中，永不再忘。若這窮經境修的圓滿，讀書三日破萬卷，天下才識進我胸！” 　　“而這閱人境講求一個識人之明。通過觀其麵，聽其聲，將初見之人洞察徹底。閱過萬人，便可得三麵：一麵明其身，二麵知其性，三麵讀其心。”老翁將竹竿移到“閱人”處，向著趙群說到。而後話不停歇，又點在了“知理”上。 　　“至於這知理境，便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能通曉全天下的道理。不過這與那仁聖仙一般，隻是幻想罷了，世上可未見有人到此境地。” 　　“那前輩您讓我修的是哪一境？這又與習武有什麼關係？”趙群聽完老翁所講，隻覺一扇未知的門向自己打開，門外通向無盡的天地。 　　但門開了，趙群卻不知道，入了門該怎麼走。 　　“我非讓你修到開智任何一境。開智之人全身血氣均供於顱內，故而筋骨得不到滋養，體弱多病，此生隻能修些皮毛功夫，練不得高深武功。”老翁搖搖頭，一番話卻說的趙群眉頭皺了起來。 　　“那前輩所說的《襲雲錄》和對我做的那些事，不是為開智又是為何？我不能習武，又怎麼報仇？” 　　“莫急。”老翁隻說了兩個字停住了，意味深長的看著趙群。 　　趙群忽然想到老翁對自己所提的兩個要求，其中一個便是要自己將仇恨藏住，便知曉自己方才心急之下又將那報仇的迫切完完全全暴漏了出來。 　　“趙群知錯了。” 　　“嗯，要記得，藏不住的仇是報不得的。” 　　老翁點點頭，又叮囑了一番。而後讓趙群將《煉神決》取在手上，引趙群轉向那麵刻滿了字的墻。找書苑www.zhaｏshuyuan.com 　　“這《襲雲錄》講求一個速字，而速以神控。想要達到極致的速度，就要擁有與之匹配的神識。否則隻練筋骨，就會像無頭蒼蠅一般撞死在墻上。因此，這第一卷《煉神決》，便是取那修智之法，將神思練得如閃電一般迅捷！” 　　“神思如電，以神控速……我應該明白了……”趙群喃喃念著皮紙上的口訣，聽著老翁的解釋，逐漸陷入了思考。 　　這一刻，趙群未曾察覺，在他思考之時，跳動的火光都慢了三分。 　　“這麵墻上刻的，是人體的七百餘個穴位，你按《煉神決》所講心法，嘗試將上述穴位在人身上一一定下。此處不難，兩日你應當能做到。記牢了，便再行下一步。”老翁衣袖一揮，一陣風起，掃凈了石壁上堆積的灰塵，密密麻麻的字完整地展現在趙群麵前。 　　“是，我這就開始。”趙群聽言，便回身將蒲團放在石壁之前，盤腿坐下，就要開始修習。 　　老翁看在眼裡，剛想出言製止，手抬起一半，看到趙群臉上的堅定，便又緩緩放下。老翁轉過身去，往火堆中添了些柴火，讓這山洞被照的更亮些。 　　“趙群”老翁將趙群吃剩的魚骨一一撿起，背對著趙群說道。 　　“前輩您說。”趙群轉過頭去，看到老翁側對著他，半張臉被火光照亮，眼中光芒閃動。 　　“藏住仇恨。” 　　“趙群知道。” 　　“記住仇恨。” 　　“嗯？” 　　“仇恨，是這世上最好的老師。” 　　說罷，老翁飄然出洞，隻留下趙群端著皮紙，細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