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少女的聲音在風中飄揚,空靈,暗藏希冀,“如果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出逃!” 牧野夕陽,她的長發與風一起舞蹈。 少年站在她身旁,迎著夕陽的金光。看不清麵龐。 “我就……” 天旋地轉,黑暗吞噬掉一切。 “安柏!”少女猛地睜開雙眼。 華麗的寢室,柔軟的床,衣架上整理好的衣服。 “再不起來你就要遲到啦。”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婦人站在房門口,笑盈盈地看著她。 “好的。”床上的少女坐起身來,報以微笑。 隨著年輕女人離開,她側身下床,踩在鵝絨的地毯上。梳洗,妝扮,她坐在梳妝鏡前,目光落在鏡子裡的自己。鏡中的少女和夢中的人眉眼重合。這是第幾次了,她也說不清。 三年了。這是她來白藍的第三年了。 她的目光落在鏡中少女的脖頸上,祖母綠的項鏈格外引人注意。她將項鏈藏進衣服裡,又整理了一下衣角。 “別忘了戴上發繩!”母親的聲音響起。 “好!”女孩回過神,迅速地從桌上的梳妝盒中取出一條藍色的緞麵發帶,將頭發先半紮起來,再用發帶把剩下的頭發連同紮好的頭發一起束起,最後盤起來。 收拾妥當,她收起東西出門。這幾天母親有些想她,所以特意申請讓她回家住幾天。 她的右耳垂上是一個貝殼樣式的銀耳飾,很小巧,是尋常人都不會注意的存在。她將碎發理過耳畔,像是不經意地撫過那個小小的耳飾,貝殼像是閃了一下,一點點熒光轉瞬即逝。 “今天太陽很好。”這是第一句。 “路邊的花開了,很漂亮呢!” “今天有一個小測,猜猜這次我要拿多少分呢?昨天息羽和我說她做了一個漂亮的蝴蝶標本,打算今天拿給我看看……但是過兩天我要和朋友們出去玩哦!是朝聖林……” 她絮絮叨叨,隨著話音結束,她來到了白藍門口。 這是他們的學校啊。 小測的時候,少女的筆尖沙沙作響。時間好像隻是過半,但她已經停筆。她出神地看著自己的卷子,微微發愣,然後在交上去的那張紙上隨意寫上了幾個答案,再將剩下的答案認真抄上去。 “聽說了嗎?今天要開大會,長老們都在呢!”一進禮堂,她就聽見有人在討論。 “安柏!”有人和她打招呼。她高興地揮手。 “不知道,聽說是長老院新來了一個人,是聖殿直接指派下來的。” “聖殿?” “對呀!馬上我們的成人禮也要在那辦呢!” “那是不是可以穿漂亮的衣服?” 少女在人群中搜索著熟悉的麵孔,當她看見銀色的頭發在人群中一閃而過,她高興地往那邊走去。 “息羽。”安柏順利撲捉到那一頭銀發。 女孩聞聲轉頭,她光潔的麵孔上有一道紅痕,那是惡作劇留下的痕跡。 安柏臉色變了變,笑意褪去:“顏羽今弄的?” 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沒傷到哪裡。” “息羽,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反抗一下的……”安柏無奈地說。她不明白為什麼顏羽今總揪著她不放,可是息羽從來不說。 不光是顏羽今,自打她第一天來白藍就發現,大家不怎麼喜歡息羽,或許是因為她較冷的性格和獨特的做事風格。而安柏便不同,盡管她在白藍中表現得資質平平,但她的性格還算討巧,可以和大家愉快地相處。 但她還是最喜歡和息羽待在一起。 “沒事的。不是顏羽今。”息羽的態度從來堅決。 安柏不再說話。 喻冰凡。如果說顏羽今隻是不喜歡她,那麼她的惡意毫無理由。 “你的蝴蝶標本呢?”安柏岔開話題。 “一會兒給你看,我沒帶在身上。”息羽輕笑一聲,伸手將安柏拉開。安柏轉頭,看見她的身後自動清出一條路來。路的盡頭走進來一個長老,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與漂亮的姑娘,明媚的長相,眼睛漫不經心地撇過人群。 她的身後跟著剩下的幾個長老。這樣一看,她是貴賓。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安柏很不舒服。 “歡迎來到白藍。”最年長的長老迎接著她,半低著頭,輕聲說道。鐘聲響起,那是會議開始的標誌。 “哇哦,簡直大開眼界!她分明和我們差不多大!”散會後,大家激烈地討論著。 新來的女生,他們叫她安安。長老們說,她是聖殿指派下來的人。至於為什麼指派下來,他們沒有告訴大家,隻說未來安安所頒布的任何製度,他們都要遵守。 第一條新的規定,是宵禁。 “宵禁?憑什麼!” 這一規定讓很多人憤憤不平。美好的夜晚可以擁有很多故事,她憑什麼約束他們! “真是很漂亮呢。”安柏看著息羽的蝴蝶標本。 “我把它定格在它最美的時候,它要是知道了,會怪我的。”息羽的語氣中分辨不出喜怒。藍色的眼眸流轉,定格在安柏頭上的發帶。 “這個發帶很襯你,真好看。你怎麼總是戴著它。” 安柏沒有看她,隻是繼續觀察著蝴蝶:“因為那是我媽媽給的。你還會再做一個嗎?” “當然不會。隻有一個。”息羽說,“我都說了,它會怪我的。” 在安柏眼中,息羽是一個和別人很不一樣的人。她也會笑,也會生氣。可是她總是給自己一種飄在天上的感覺,她的一切情緒好像不是基於自己,又好像確實是由衷的,總是,她的一切好像不止源於她的靈魂深處,而是一種獨立於這個世界之外的意識。 大概,這是她的靈性。 “朝聖林裡的花開了,我們可以帶一些回去!”女孩子之間的出行總是愉快的。她們的裙擺越過山野,在下午的陽光中跳躍。 “安柏!你這次不會還要在朝聖樹下睡覺吧?可別!現在是朝聖果成熟的時候,小心被砸到哦!”幾人打趣道。 安柏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是朝聖樹下就是很舒服啊。”那裡空氣中有甜甜的味道。 “誒,這次也順便摘點朝聖果吧!”有人提議道。 女孩們的笑聲響徹山野。 “你看吧息羽,出來玩是多麼好。”安柏高興地用肩膀碰碰身旁銀色頭發的姑娘。 今天早上息羽忽然和安柏說她不想來朝聖林,她不想出門。安柏以為她是擔心同行的女孩們不待見她,再三保證那些都是很好的人。 “你們見過的!而且那可是朝聖林啊。”息羽知道安柏對朝聖林有著幾近癡迷的熱愛。她恨不得天天往那跑。 然後,然後息羽的鼻子忽然冒出鮮血。 “看吧息羽,你需要多出去走走,透透氣。”安柏嘆了一口氣,息羽總是這樣。 她們終於來到朝聖林。 果不其然,安柏又晃晃悠悠地找到一個陽光正好微風不燥的地方躺下,然後讓自己與周圍融為一體,感受著一草一木的悸動。 息羽則跪坐在一旁,用手輕輕絞著安柏的頭發。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直到她終於閉上眼睛,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呼吸變得綿長又均勻。 “真是奇怪,她那麼喜歡來朝聖林,為什麼每次逛完她都喜歡在這裡小睡一會兒。”女孩們不解,看著不遠處的兩個姑娘,“難怪她喜歡和息羽一起,也隻有息羽會由著她,某些角度來看,她們都是怪人啊。” 睡夢中的少女眼睫輕顫,眉頭不可察覺地輕輕皺起,一滴眼淚悄悄滑過,滴落在草叢中。 藍色的眼睛注視著一切,沒有理會,繼續編著手中的花環,半晌,她抬起一隻手臂,張開手心,讓太陽的餘暉透過指尖的縫隙進來。時間到了,日暮西山。 她又做了一個夢。 “朝聖樹很漂亮的。”少年燦爛的聲音。 “真的嗎?”還有一個很熟悉的聲音,熟悉得讓她覺得胸腔中一股熱意湧上。 “當然!朝聖樹在其他地方並不常見,它們長在山野之中,我還記得那立著一塊石碑,上麵沒有字。我小時候經常去那。” “好!那我們到時候一起去!”少女的紅頭發迎著光在燃燒。 他們笑著,忽然側身望向她:“安柏,你怎麼不說話?” 她怎麼不說話?她想張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下一秒,天旋地轉,天地間一片黑暗。 “蘇圖!蘇圖!”她聽見自己在哭。手裡滿是鮮血,少年倒在她懷裡,身上傷痕累累。 “蘇圖我們不走了好不好,蘇圖我不走了……你醒來好不好……” 睜眼。夢境如潮水退去。她大口喘著氣,眼角還帶著餘熱。 四周沒有人。隻有蟲鳴和鳥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