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雪分外得大,興許是上天有意,要用這種方式,幫逝者安葬。 而十幾裡外,卻閃著篝火劈啪,軍歌嘹亮,還在歡騰著。 這是戰後的狂歡,每個人都笑得放肆。 或許隻有一碗又一碗酒,在訴說著他們的無助和膽怯。 此時不醉,也許便再無機會。 ………… 將軍帳內。 “傷亡統計如何?” “稟將軍,威虎軍陣亡一萬八千兩百餘人,損失戰馬四千七百餘匹,重傷三千餘人,有生力量一萬五千八百人。”曹平半跪帳下稟報。 “趙家軍陣亡近兩萬人,損失戰馬約五千兩百匹,重傷四千五百人,有生力量兩萬四千人。”趙廣元同樣半跪道。 趙廣元乃是趙世豪的叔父,昱國老將了,帶兵上陣頗有手段。曾幾何時也是這樣跟在趙老將軍麾下,隻可惜其武道停滯不前,桎梏在後天境近三十年。 “北塞軍陣亡一萬四千餘人,損失戰馬三千五百餘匹,重傷八千人,有生力量一萬八千人。” “先鋒部隊如何?” “威虎軍先鋒營幾乎盡滅。” “趙家軍先鋒營幾乎盡滅。” “北塞軍先鋒營餘有四百人。” “各軍神機營當時無礙吧。” “稟將軍,威虎軍神機營完好。” “趙家軍神機營隊列被敵軍武者闖入,陣亡五百人,斬殺一後天巔峰武者,餘四百人。” “北塞軍神機營無礙。” “可有武者陣亡?” “北塞軍武者營陣亡淬體武者八十二人,外勁武者十一人,內勁武者四人。” “威虎軍武者營陣亡淬體武者七十七人,外勁武者八人,內勁武者二人。” “趙家軍武者營陣亡淬體武者一百三十二人,外勁武者二十四人,內勁武者七人。” “好了,知道了。組織各軍重復休息,明日清掃戰場。退下吧。” “稟將軍,趙家軍死灰營發現一少年,小小年紀已是內勁武者。”趙廣元突然開口道。 “哦?勞煩叔父將人帶過來。” “是。” 待到三位副將離開了軍帳後,趙世豪差遣守衛兵士:“也叫周生參士來一下。” ………… 不多時,趙廣元帶著一個約莫十歲左右渾身是傷,腳上銬有鐐銬的少年進了趙世豪的軍帳。 “就是這孩子?” “正是。此子查無軍籍,料來是不知何時混入了死灰營,不知是何居心,今日戰場上生死由天,此子漏了內勁武者的實力,從敵軍百人手裡拚了條命出來。” “你多大了?” “……” 這孩子似是沒有聽見,就這麼默默地杵在那,仿若周遭到一切都和他無關。 “叔父,您先忙,我和他聊聊。” “好。”趙廣元應了一聲就轉身退了出去。 “你叫什麼名字。” “……” 回應趙將軍的依舊是沉默。 趙將軍不惱,又是慢悠悠帶著打量言道:“看模樣,十歲有餘,對吧。” “……” 依舊是沉默。 趙世豪莞爾一笑,又接著說:“十歲的內勁武者,放到哪裡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是任何一個世家乃至皇族都一定會沁注心血不惜代價去培養的,為什麼會來這死傷如飲水的戰場?” “……” “十歲入內勁,需要多少資源我是最清楚的,你身份不凡,對吧。” “……” 這少年依舊站在那,可明顯身形一抖,似是被言中了心事。 “不要這麼大的防備,你我應是同路人才是,想我十歲時,也是內勁武者。不過看來你的故事比我精彩不少。” “……” 男孩依舊沒有說話,隻不過這次抬起了頭,打量著這個年輕的將軍,似是有好奇也有憧憬。 “所以,你是誰呢?” 趙世豪與少年對視著,玩味得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得問。 男孩又一次低下了頭,避開了趙世豪侵略性的眼神,似乎低下頭就安全了。 這是,軍帳的門簾被一個高挑的身影掀開。 “周生淮,來得正好。” “就是這孩子?” “十歲的內勁武者,天賦不比我差。” “是真的?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言罷周生淮甩開手裡一副山水紙扇,款款步到少年身邊,邁步繞著少年,一圈一圈打量著。 “兩臂格外有力,右臂肩頸更是高挺,兩掌均有厚繭,右拇指腹亦然,食指中指粗過左手,你擅刀法擅射箭。兩股挺翹有力,腿卻纖細,下盤不穩,多年騎射忽略了腳上功夫。西戎人。”周生淮道。 “西戎人?”趙世豪重復念道。 “沒錯,西戎人。” 周生淮嘩啦一聲收了折扇,立定少年身旁,向趙世豪拱手一文人禮,繼續言道: “月前西戎帝國拓跋部政變,拓跋顏弒兄奪位,血洗拓跋鐵寨,原拓跋部首領拓跋巡身中劇毒死戰而亡,拓跋巡之子拓跋赫卻未有消息……” 突然! 那少年暴起,雙掌向周生淮襲來。 少年的眼神,像極了草原的狼。 周生淮輕盈側身,抬手一折扇敲在少年後腦之上,少年重重砸在了地上。 期間趙世豪就含笑看著,絲毫未動。 “未察覺我有武道氣血,便當我是普通人嘛?拓跋部世子,拓,跋赫。” “啊~!” 少年趴在地上,喉嚨裡發出不甘嘶吼。 “西戎六部最出彩的少年,小小年紀便完成淬體成為外勁武者,沒記錯的話,月前你還是外勁巔峰來著。”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少年似乎認命一般,不再掙紮。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們會殺你?因為你是西戎人?還是你名存實亡的世子身份?” 周生淮立在少年身旁,俯視著少年淡淡說到。 “……” “拓跋顏政變三日後,你們的天可汗授了他正身文書,宣稱拓跋顏是長生天認可的部族首領,弒兄奪位瞬間名正言順。日前拓跋顏朝見天可汗,受天可汗百畜宴招待,不得不讓人聯想,拓跋部政變,是不是天可汗授意所為。” “你說的都是真的?” 少年爬在地上,急切得詢問著。 “千真萬確。”周生淮道。 趙世豪接過話來: ”原拓跋部首領拓跋巡,先天境高手,手下強兵悍將無數,是西戎六部裡最不受天可汗掌控的一部,這麼想來,天可汗授意拓跋顏弒兄,以達成扶植傀儡間接掌控拓跋部是最合理的解釋。” “沒錯,所以我們不會殺你。”周生淮道。 “如此武道天驕,我也舍不得殺。”趙世豪言道。 “你的仇家是整個西戎,那麼便與大昱無害。入趙家軍,我二人包你平安,祝你復仇,如何?”周生淮扶起拓跋赫柔聲道。 “好。”拓跋赫道。 隻見周生淮以扇為筆,淩空謄寫,金字浮懸: 拓跋赫入趙家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十年內聽憑差遣,期間趙世豪傾囊相授助武道精進,周生淮盡心謀劃,護其周全。 “此乃文道契約,你若當真應允,便再次按下掌印。” 拓跋赫看著眼前金字懸浮,思量片刻便好似下定決心。 “好。”拓跋赫又是一聲好,便抬手按了上去,文道契約頓時金光一閃,留下拓跋赫的掌紋。 “我也來。”趙世豪豪爽一聲從將軍座上起身,一揮披風快步上前,按下掌印。 周生淮則是再次以扇為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筆落,契約成。 契約金光乍現,又頓然消失,帳內重歸寂靜。 “以後你就叫趙拓,記住了。” “好。” “我叫周生淮,張將軍趙世豪以後便算是你的師傅了,明白嗎。” “好。” “先去隔壁帳內,一會我會請軍中最好的醫師去為你療傷。” “好。” 少年拖著鐐銬堅毅得朝帳外走去,徑直遠去。 “左邊!”周生淮喊道。 拓跋赫,現在是趙拓,愣了一瞬向左而去。 “隔壁帳給了他,你住哪?”趙世豪笑聲發問。 “你這。” “啊?!” “本來我已睡下,又被你喚了來。” “嗯。” “我去歇息了,記得給趙拓叫醫師。”周生淮邊言語邊朝賬後寢室幕簾走去。 “啊,好,害,我可打鼾!” “我設文界。” 幕簾之後悠悠傳來周生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