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輪船,楊興東好奇地看了看早就聽說的這民國風格的中山碼頭,建築坐西朝東,黃白主色,別具一格;由東而來的主乾道和通往南北兩個方向的街巷在碼頭這裡自然形成一個廣場,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 他走到碼頭南側的接待牌前,自報家門,相互寒暄了寒暄,等同來參會的陸續到了,便一起上了會議安排的車輛,半個多小時就到了會議住地。 一路上,沿街兩邊的法國梧桐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禁不住感嘆這南京的綠化和整潔的街市來。 南京是六朝古都,也是這時的國都。楊興東千裡迢迢從山城來到目的地,就在會議安排的酒店住了下來。這是一座挺大的院子,小青磚砌成的圍墻,大門則是四個羅馬柱的鐵門,院裡的樓房也不高,都是三四層的。 屋頂並不是純平頂的,而是平、坡結合,小筒瓦出簷的那種。樓房的窗戶也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長長的窄窄的那種,還挑著或長或短的簷兒,人們稱這種中西結合的建築風格為民國建築。 樓與樓之間都挺寬敞,房前屋後的草坪挺規整,行道兩邊是法國梧桐和綠島,還有四時花卉。說像一座大花園,也並不過分。置身其中,清新而雅致。 當天晚上,會議沒有什麼安排,許多從外地來的代表都興沖沖地上街了,可楊興東卻沒有出去。是呀,他這次來,除了公事,還有很重要的私事要辦,就是尋根問祖。實際上,他白天就在中山碼頭那裡買了一份市區地圖。可在上麵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柳樹灣這個地名兒。於是,安頓下來,吃過晚飯,他就來到了賓館服務臺。 “勞駕。”“先生,有什麼要幫忙的嗎?”“嘿嘿,也不是什麼大事。”“沒關係,你請說,先生。”“我是想打聽一下,聽說南京有個柳樹灣,知道具體在哪兒嗎?” “柳樹灣?”“嗯,是叫柳樹灣”“哦,沒聽說過,”一個服務生問另一個道:“你聽說過嗎?”“我來這兒都好幾年了,也沒聽說過柳樹灣這個地方。”“這是個老地名。”楊興東補充解釋道。 “哦,老地名呀。我們都是外地的,你得去問本地人。”“嘿嘿,這恐怕是明朝時候的地名啦。”“哎呀,那問年輕的還真不行,得問這裡的老人。”“哦,也是,嘿嘿。”“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還真沒什麼認識的。”“哦,沒關係,謝謝啦。”“不用客氣,應該的。” 離開服務臺後,楊興東沒去上街。他感覺有點困,前幾天在輪船上就沒休息好,今天又開了一天的會。於是,在賓館院子裡散了散步,看了看賓館周圍環境,就回到房間,洗了個澡,瀏覽了一下當天的報紙,看了看會議安排文件,就上床休息去了。 可睡著睡著,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辰,迷迷糊糊地聽見他爺爺向他招手道:“東東,過來。”“有好吃啦?”爺爺笑了笑,就帶他就進了堂屋。“你這娃兒,光知道吃,嘿嘿。”奶奶從隔房走過來,抹了抹圍裙裙角,笑著插話說。 “來,小家夥,爺爺給你說個事。”“嗯。”爺爺走到椅子跟前坐下,奶奶則立在了一旁微笑地看著。爺爺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水煙鍋子,先“呼嚕呼嚕”吃了一鍋子煙,然後,脫下瓜皮帽,直了直腰,手放在膝蓋上,一本正經地說:“小鬼,你今兒個就站在那兒聽。” “啥?”小興東仰著小臉兒問道。奶奶走到他跟前說:“聽你爺爺慢慢講。”“嗯。”“東東,你也大點了,該懂事了,今天就給你說個正事。這也是我爺爺告訴我的。” “你爺爺?”“對呀,我也有爺爺嘛,敢光是你有爺爺呀?哈哈。”“那你爺爺長啥樣?”“哈哈,這小家夥,我爺爺呀,長得可比我高,臉兒嘛,也像我。”“比你胖還是瘦呀?”“哈哈,這娃子。我爺爺呀,可比我胖點。” “那你爺爺罵過你嗎?”“哈哈,這娃,話可真多。”奶奶笑著摸了摸小興東的頭說。 “哦,你爺爺要說啥?”“哈哈,我爺爺說,咱們這個家,祖上是應天府的。”“祖上?”“對呀,祖上嘛,簡單說,就是說老祖先。”“哦,應天府是哪兒?” “那可是個好地方呀。”“比咱這兒還好嗎?”“那可好多了,街道又寬又長,高樓大廈的的。”“哦。”“你現在還小,說多了你也記不住,等長大了,就知道應天府在那兒了。”“反正,你就記住,咱們家祖上是在應天府柳樹灣的。” “柳樹灣?”“嗯,是應天府的一個地名。”“哦。”“記住啦嗎?”“記住了。”“你說一遍,我聽聽。”“應天府柳樹灣。”“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應天府柳樹灣。” “那爺爺,你去過應天府嗎?”“我沒有去過,離這兒可遠了。”“哦。”“順著長江一直往東走,走好遠,才能到呢。”“哦。” “那,那你爺爺怎麼跑到這兒來了?”“不是我爺爺,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我聽不懂。”“哈哈,你就記住是祖上就行了。” “記這個乾啥?”“是咱的祖先呀。”“哦。”“咱家家譜上就這樣寫的。”“家譜?”“等你再大點,認得字了,爺爺給你看家譜。”“嗯。” “我是老了,等你長大了,有機會了,就去祖上住的地方看看去。”“應天府,柳樹灣。”“對,應天府柳樹灣。”“哈哈,好,可別忘了,過幾年我再考你,看你到時候還記得不記得。”“嗯,肯定記得,應天府,柳樹灣。” “記得就好。”“嘿嘿,到時候我真記得,爺爺可得給我獎勵。”“哈哈,獎勵,這娃兒。”“好了,玩去吧。”“不許耍賴。”“啊,爺爺肯定不耍賴。”小興東轉身就跑,可誰知忘了門檻,跌了一跤,可疼了。 就這樣,一疼,他醒了:哦,原來是個夢。 本來就一直記掛尋根的事兒呢,這又做了夢,一時睡不著了。怕影響同室的休息,楊興東乾脆起身,穿了衣服,走到屋外,抽起煙來。他在想,要找到柳樹灣,得想辦法找到這裡的老人才行。 可他是來開會的,這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好意思到處打聽,老想著辦私事怎麼行呢。想到這些,楊興東搖了搖頭,控製了下心緒,又輕手輕腳地回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