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王光華沒有回家,和幾個朋友在夫子廟奇芳閣小聚。吃過秦淮小吃,又一起從文德橋的小碼頭坐上船,一邊遊玩一邊品茶。 王光華說:“哎呀,最近碰到一道難題。”“咋?”朋友問道。“我這人呢,熱衷於辦實業,很早就進了工廠;但是,這並不是我的初衷。”“嘿嘿,知道,你是想辦一個自己的廠子,是吧?”“也不一定要自己辦。” “哦,也想做東家,哈哈。”“本來,這次工廠要擴股,我想是機會來了。”“聽這口氣,有情況嘛。”“咋?”“嘿嘿,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吧?”“誰知道被楊興民這小子搶了先,占了大股。” “那你準備……”“不行了,你乾脆自己乾吧,這也算逼上梁山。”“哈哈,壞事變好事了。”“可做什麼呢?”“哎呀,能乾的事情多呢。”“其他的咱又不懂。”“哎呀,一個人不可能什麼都懂。找懂的人嘛,你當東家,東家你總會做吧。” “資金和場地倒是不成問題,就是做什麼呢?”“哎呀,我看,我們水廠下麵就有做自來水表,那不復雜。要不,你就弄這個吧。”“我對這個一點都不懂。”“哎,我帶你去看看,你就先從組裝開始吧。” “這行嗎?哪家老換水表呢。”“哎呀,這你就外行了。水廠可是要求定期換表的,不然,那自來水跑冒滴漏測不出來,那可就虧大發了啦。”“哦。”“上家和下家,我先給你聯係聯係,那組裝不復雜。”“也對,從熟悉的做起。” “你又不了解。”“那不是他懂嘛。”“哈哈,那就算兼職了。”“哈哈,都是發小嘛,你先乾起來再說。將來做大了,甭忘了我就行。”“那肯定了。”“剛開始,就小規模,把質量做好了。”“那肯定了。” 就這樣,王光華和朋友玩了玩,便各自回去了。 到家之後,他就在想,自己一直是搞手工工具的,這做自來水表,雖然可以讓朋友找幾個懂行的師傅,再招幾個學徒當下手,可沒有自己信得過的人也不行。 於是,他想來想去,列了兩三個和他同在柳樹灣工具廠乾的心靈手巧的名單。然後,就一起小聚了一下,都說好了。就這樣,王光華一切準備就緒。 這天早上,王光華像往常一樣,來工具廠上班。但沒去車間,而是直接來到了廠辦公室。 “掌櫃的。”“吆,王光華,來,坐。”“問一句不該問的。”“哈哈,說。”“算了,不問了。”“哈哈,有事就說吧。”“那個啥,我……我打算……” “哦,聽說了。”“聽說?什麼?”“你不是要辦個廠子嘛。”“你怎麼知道的?”“連這都不知道,我還怎麼當掌櫃的呀。”“哈哈,那我就不多說了。”“祝賀祝賀!”“謝謝!” “我知道你不是那久居人下之人。”“這倒也不是,其實,我一心想搞實業。”“對的,這沒錯,應該的。”“不要誤會,希望你和東家都不要誤會,以後還是朋友。”“對,能理解,也不存誤會。”“哎呀,那就好。”王光華上前和掌櫃的握了手。 “那個啥,去櫃上結賬吧,廠裡也不能欠你的,再說了,你辦廠子也得資金嘛。以後,咱要相互照應。”“沒問題。至於東家,我就不去見了,你幫我打個招呼哦,我走了。”“好,那你慢走,東家。” “啥?”“你現在不也是東家了嘛。”“哈哈,喊我東家,還有點不習慣呢。”“哈哈。”王光華去車間收拾了收拾,便回去了。 聽說沒兩天,朱家的柳樹灣工具廠又走了三個人。就這樣,王光華經過一番籌備,開辦了一個小小的柳樹灣儀表廠。聽說,他還準備讓技術好的師傅入股呢。 隻是王光華走了以後,這工具廠多少受了點影響。本來工具廠也不大,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一下走了四個技術熟練的,活兒又多,不免人手不夠,工人多有抱怨,不是嗎?工錢又沒加。 這天,工具廠的東家和掌櫃的把楊興民喊到廠辦公室。掌櫃的說:“楊興民,今天把你找來,有個事和你商量。”“哦。”東家說:“我這人公私分明,既然你和我女兒訂了婚,就是一家人,廠子裡的事是公事,公事公辦。廠子裡經營管理上的事,咱都得聽掌櫃的。” “東家,你放心,我這人也愛公事公辦,絕不徇私情,絕不乾預,也都相信掌櫃的。”“那就好。”“不是我恭維呢,在東家麵前,我也不說假話、空話。這麼些年了,廠子裡頭都服掌櫃的。”“哪裡哪裡。” “今天這不是主要的。”“那要說啥?”“嘿嘿,你聽掌櫃的說。”“興民,你看,我和東家都老了,你現在也是二股東了,這工具廠的事你以後要多操心。”“哎呀,你看我才說了不乾預經營管理的。” “橋歸橋,路歸路。”“那好,你說,我聽著。”“以後,你不僅要操心,還有多費力。”“我一直就把廠子當作自家的事辦的。”“對,我和東家沒看錯人。這樣吧,從今天起,你就是二掌櫃,這廠子以後怎麼弄,大方向你得考慮考慮。” “哦,那還得掌櫃的多提攜。”“這個沒問題,不懂的,盡管來問,我一點都不保留。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嗯,你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行,你去忙吧,我們兩個老頭子再說會兒話。”“嗯,那我去了。”“去吧。” 見興民走了,掌櫃的說:“東家,我覺得你這個女婿是找對人了。”“嘿嘿,是嗎?”“你看,在咱們這個廠裡,楊興民和王光華算是兩個比較拔尖的,可這兩個人大不一樣。”“怎麼個不一樣?” “你看哦,王光華老是傲氣的,人緣也不大好;但楊興民就不一樣了,不貪功,待人和氣,人緣也好。這廠子和家一樣,和氣生財嘛。所以,我說呀,你這回這個女婿是找對了。”“哈哈。” “不過,我還是提個醒,那個王光華心比較重,現在他是做儀表,但如果做不好,我擔心會……”“是呀,咱工具這一行,他也熟悉。” “開廠子和做買賣一樣,就怕交惡,互相壓價、倒蹩腳。真要到了那一步,楊興民一個小桿子可不是王光華的對手,可不僅僅是那王家底子厚實的問題。”“嗯,你想得蠻遠的。聽到你這些知心話,我還是蠻高興的。那個啥,今天,到家裡去,咱哥倆好好喝兩盅。”“行,就今天。” 於是,朱喜貴和他的掌櫃的各坐了輛小洋車,從柳樹灣來到了大四福巷的朱家。喜貴讓傭人做了粉蒸肉、清蒸白魚、脆芹百合、蝦仁炒雞蛋、香菇炒青菜和雞絲豆腐羹,還買了韓復興鹽水鴨。 正準備開飯的時候,楊興民拎著兩瓶子勝好的酒,上門來了。原來是掌櫃的趕來的時候,悄悄教楊興民的。 就這樣,幾個又說又笑地吃了頓飯,就甭提多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