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多月的時間裡,丁鐵山去鐵匠鋪的時間不斷減少,剛開始還可以去,到後來甚至鋪子直接宣布關一段時間。 看似是在家中照顧懷孕的妻子,但隻有丁鐵山自己知道,這段時間一直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住在家裡照顧“林雪”,他在家裡其實基本做不了啥事,隻是做做樣子給村民們看。 而這一切的努力,隻是為了這個孩子能夠在這裡平安活著,並且萬一有朝一日被人查出夫人曾經懷孕也絕不可能查到鐵匠家裡這個孩子身上。 農歷九月份的一天,丁鐵山家的孩子終於出生了,是個兒子! 孕婦生產那可謂是“陰陽一張紙,生死一呼間”,丁鐵山那幾天一直在家候著,一聽見裡屋叫他去叫接生婆,著急地便跑去帶接生婆過來。 好在這幾天丁鐵山早已打了招呼,接生婆不久便至,孩子如願順利出生。 所謂“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正是寒露初至之時,村民們都增添了衣物,丁鐵山也是稍稍添了一點衣物便出門去。 先是到了自己的好友、鄰居等人家中報告喜訊,這是北木村自古以來的習俗了,稱為“報喜”。 又去了肆中買了一對紅剪紙剪成的葫蘆回去貼在了家門口,這也是村子裡生子的習俗,生男子則貼一對紅剪紙的葫蘆,女子則貼一對梅花剪紙。 至此,黃泉村家家戶戶都知道了丁鐵山這個黑鬼生了個白白凈凈的兒子! 家中,“林雪”抱著自己的孩子,清秀的臉上滿是慈愛之色,但在這慈愛之中卻隱藏著一抹心痛。 這孩子身長約一尺半左右,麵色發紅,皮膚水嫩,五官輪廓較普通孩子更為清晰,很明顯可以看出母親在受孕期間被照顧的甚是周到。 丁鐵山站在一旁,問道:“夫人,不知這孩子可曾取好了名字?” “林雪”仍是看著孩子,答道:“其父亦是姓丁,倒不必擔心姓氏,單名一個隱字,若是來日要取字,便取正則即可。” 丁鐵山暗暗記下,忙拱手道:“小人記下了,那小人先行告退。” 丁鐵山走後,“林雪”便解衣給孩子喂奶,卻是忍不住掉了眼淚,道:“紅姨,也不知這孩子今後要吃怎樣的苦。” 說罷,抽泣聲愈發大了起來。 旁邊的女仆道:“夫人愛子心切,這孩子雖是在這苦地方長大,卻也是衣食無憂,免受戰亂之苦,也能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夫人聽此,淡淡一笑道:“正是為此,才將他送至此處,隻是可憐這孩子,空有王侯命,不得王侯福。” 紅姨也隻是跟著嘆氣,不復多言。 十日後的夜晚,黃泉村的人們再次陷入沉睡,夫人在家抱著孩子,紅姨和丁鐵山守在一旁,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半刻鐘後,又是數月前的的老者前來家中,帶著離去的林雪歸來。徐瑤依依不舍將孩子遞給林雪,囑咐道:“今後你便是這孩子的母親了,我也不求他能做什麼大事,隻要他能平安長大,也就了結了我與鋒哥的心願了。” “若是他頑皮了些,看我麵上,應打幾下便罵幾句,應罵一頓便說兩句,若是品行有失,則棍棒不可少半分。隻是有一點,萬萬不可讓他知道他的身世!若彼來日確有王侯之命,再告之不遲。” 說罷,盯著孩子慘笑一聲,隨著老者離去。 可憐這孩子一生從未見過他母親麵具下那傾國的容顏。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幾許銀絲代黑發,多少樓臺化塵沙。 不知不覺,丁隱已是八歲了,生的倒是眉清目秀的,瘦高身材,看起來有幾分機靈可愛,雖是還小,卻能看出日後即便不是美男子也能算得清秀,見到的村民無不稱道。 夏日炎炎,地裡的農民多數帶著草帽,身著短布衫到農田中勞作,雖是勞累,卻是喜悅更多,這一切當然是因為地中許多作物的成熟。 村子裡這年紀的孩子,都喜歡在外麵瘋玩,而丁隱最喜歡的就是在田野上瘋跑或是去果園裡爬到樹上摘果子吃。 當然,鐵匠的家裡是沒有種果樹的,所以吃的當然是別人家的,但這可不能叫偷吃,畢竟這凡事加個偷字,也就俗了。 至於哪裡來的,按丁隱的說法,是這果子是自己掉下來滾到他腳下的,他不忍心這果子被野狗啃了,就拿起來吃了。 若是有某戶人家佯裝生氣,說他胡說八道時,他便理直氣壯道:“叔,你可曾見過不往地上掉反往天上飛的果子麼?” 問的人家一愣,頓時啞口無言,隻能是笑罵著叫他趕緊回家去,然後丁隱就趕緊灰溜溜地跑回家去。 村裡人大多淳樸並且因為不時去鐵匠鋪,都或多或少見過丁隱幾次,因此對他亦無甚責怪,想著一個孩子最多不過偷吃一個罷了,權當送他了。 可憐的果農哪裡知道,這丁隱一旦去了便是拿果子當飯吃呀! 這天丁隱又是上午偷果子被抓後跑回了家,剛到了鐵匠鋪附近,就看到丁鐵山正在陰涼地和一個頗為文雅的中年人聊天,小夥計則在賣力地打鐵,看的丁隱嘖嘖直嘆。 丁鐵山也是看見了丁隱,笑罵道:“臭小子,又到哪瘋跑去了?” 丁隱見狀,隻能耷拉著腦袋走了過去,隻說自己去外麵溜了兩圈,全然不提偷果子被抓一事。 丁鐵山這才向中年人介紹道:“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一天到晚除了吃飯就知道瘋跑,壓根不著家。” 中年男人盯著丁隱來了興趣,問道:“不知令郎何名?為其想好字否?” 丁鐵柱聞言笑道:“叫丁隱,字的話暫定為正則。” “哦?確是好字,不知是何人多贈?” “這個呀,聽賤內說,懷孕時夢中仙人曾言‘高風正則’四字,便取了後麵這倆字兒。”丁鐵山很自然地說出了數年前徐瑤為他想好的借口。 隻見中年男子興致愈發濃厚,笑道:“本想若是無字我可贈之,既是如此,倒是天意所定,不可強違。” 頓了頓,又看了眼丁隱,問道:“這孩子看著也有七八歲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可有入學打算否?” “倒是未曾想過,不過讓這小子學學也好,說不準還能出去到京城考個狀元郎呢哈哈哈。”丁鐵柱大笑道。 中年男人微微笑道:“若是有意,隔日便可來學堂入學,在下定傾力教導。” “既是如此,那便多謝先生了。”丁鐵柱急忙道。 這一番話聽得丁隱大驚失色,他也聽村裡幾個夥伴曾言學堂就跟人間地獄一般,枯燥乏味,不願多留片刻,卻被父母強逼著去。 當時丁隱還笑話他們,結果這才多久就到了自己頭上,慌的他急忙喊道:“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丁鐵柱聞言麵露尷尬之色,臉一下子便紅了,不過他本就麵色黝黑倒也不是很明顯,罵道:“你個臭小子,讓你讀書還能害了你不成?” 丁隱反駁道:“有什麼用,將來還不是得來這兒打鐵!” 丁鐵山突然感覺被懟的是一臉懵逼,想了會兒說道:“你若是肯去學堂好好讀書,以後就讓你玩家裡那些刀槍棍棒。” 丁隱正欲反駁,結果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狐疑道:“真的?” “那是當然。” 丁鐵山心道:“就你小子還想和我鬥,早把你拿捏透了。” 丁隱心道:“本來我是拒絕的,但是沒辦法,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兩邊都是暗自竊喜,都覺得自己賺大發了。 中年男子聞言搖搖頭,也是不禁笑了出來,打趣道:“小孩子喜歡舞刀弄槍是常事,既是如此,那我便在學堂內恭候小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