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傍晚,東海灣西部。 雄鰲立在船頭,就著晚霞,一邊懷念祖父昔年的開創之舉,一邊自矜守成之功; 誌得意滿、意氣風發可以說是雄鰲現在的真實寫照。 雄劫,雄鰲的三弟,年逾四十,相比雄鰲粗壯的身體來說,雄劫就有些“消瘦”了,貼身的皮甲,使得他比起雄鰲更顯精悍! 從船尾一路走向船頭,船艙裡塞滿了包裹好的布匹、甲板上堆放著陶罐,裡麵盛滿楓糖漿以及珍貴的巖鹽。 “大兄!今夜是否登岸休整一番?”雄劫問道。 回望甲板,想起家中的孕妻,雄鰲歸心似箭,他不想錯過孩子出生。 “這裡水道開闊,何需登岸?輪轉操船,續行!” “大兄,穩妥起見,還是休整一夜,明日疾行也不遲!” “你就是太過謹慎,怕什麼?我領八百眾,橫行北部灣,有誰可擋?” 大刑氏的秋獮船隊,載有八百族兵,在雄鰲看來那是個個精銳,骨盔皮甲、鐵斧長矛、堅盾長弓,兵威之盛簡直所向披靡。 寒原上的駑人形單影隻,看見船隊絕不敢露麵,東岇山的匪徒無船無舟,也隻敢在山林間遊,至於穗國官府,雄鰲也早從高老七那裡了解清楚了; 因為恒國的壓製,整個穗國的總兵力也不過三萬多人,地方郡縣屯田兵萬餘人,五鎮衛府戰兵兩萬餘; 具體到東穀郡,有屯田兵千餘人,武裝農夫、不堪一戰,駐紮在離陽郡江夏城的鎮東衛倒是有三千戰兵,可惜水師不濟,內河護航都勉強,哪敢進入大海! 雄鰲記得高老七跟他說過,大刑氏的存在縣衙知道、郡守府也知道,甚至跟高家莊有些牽扯,會幫忙掩護,至於鎮東將軍知不知道?那不重要,鎮東將軍就是知道也會裝作不知道,隻要大刑氏不沖撞郡縣,鎮東將軍會永遠裝作不知道。 雄劫見勸不動兄長,也隻能默默退下,安排族兵輪轉休息,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但東海灣北部確實沒什麼敵人…… 翌日清晨,經過一夜的航行,族兵們都有些疲憊,但站在船頭的雄鰲,依舊從內到外散發著沖天豪氣,畢竟有熊皮大氅加持,氣勢+10! 但可惜,再沖的豪氣也沖不散霧氣,大海之上變幻莫測,突如其來的團霧擋在了船隊正前方,當睡眠不足,眼神迷離的瞭頭發現團霧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吃重的船隻難以轉向,大霧迅速籠罩了整個船隊! 然後他們就迷航了。 即便是在海上戰鬥了四十多年的雄鰲,也無法在海霧中準確判斷出航向。 瞎子島,位於東海灣北部的大島,往年大刑氏的船隊都是走從瞎子島以北的北方航道,這次他們直接紮進了南方航道,看樣子要沖著東海灣中心而去! 東海灣,是維夏人的天下,平常時日走一走也無妨,可是現在大刑氏的船隊滿載財貨,這要是被其他氏族發現了,難免要被刮一層油,但這還是不是最糟糕的; 雄鰲祖孫三代,最擔心的就是末離河航道的秘密被人發現,這也是大刑氏控製船隻數量的原因之一。 “族長!我看見瞎子島了,我們在向南走!”一名眼力出眾的族兵緊張的呼喊著。 “船隊全力轉向!”雄鰲麵色鐵青的下達命令,這會他顧不得瞎子島沿岸可能存在的暗礁了,哪怕沉船,也不能暴露; 超載的船隻,緩慢的改變航向,萬幸的是暫時沒有船隻觸礁! “聚攏!”雄鰲再次下令! 號令下達,幾十艘船聚集在一起,經過清點,滿員,暫時沒有迷失的可憐蟲。 裝運最多寶物的海滄船被包圍在船隊間,船隊保持聚攏的姿態,緩緩靠近瞎子島。 漸漸駛出團霧區,雄鰲鬆了口氣,現在怎麼辦? 走南線航道?雄鰲對剛才的團霧心有餘悸,那就隻能往西北折返一段,再向東! …… 夕陽西下,船隊還沒有繞過瞎子島,不能再走了,連續兩天的航行、再加上今天的迷航,所有族兵都很疲憊,雄鰲再急現在也得讓船隊停下休息! “靠岸!休整一夜!” 隨著雄鰲一聲令下,開浪船沖灘、海滄船下錨,船隊停靠在一處砂石灘,除了光禿禿的黑色砂石,什麼沒有,最近的樹林也在幾十步外。 將船隻用繩索固定好以後,族兵很快在海灘上點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然後借著篝火開始烤魚,香氣四溢,雄鰲解下大氅,蹲坐在篝火前享受著族兵遞上的烤魚,身邊的雄劫一邊烤魚一邊感慨道: “今日太險了,希望明日能順行!” 雄鰲聽出了幼弟的潛臺詞,吃著魚嘴裡含混道:“突起大霧誰能料到?” “唉…” 聽到雄鰲的辯解,雄劫嘆了口氣,感覺烤魚都不香了,放下烤魚,轉頭問道: “大兄何必如此?族中一切完備,大嫂定然無事,再者大嫂已順產過三次,此次想必也是母子平安。” “你不懂!此次臨盆時我必須在場!”雄鰲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匣子。 “為何?”雄劫有些疑惑。 雄鰲按動匣子上麵鑲嵌的寶石,匣子自動打開,雄鰲從裡麵拿出一條“金線掐絲九連環”。 “看!” 雄鰲指著九連環下麵綴著的金鎖,神神秘秘的說道: “高老七說此鎖乃是烾國皇家秘傳保生法器,孩子出生時佩戴,便可保一生平安!” “高子基?那老狐貍莫不是在誑你?” 高老七,名肇,字子基;高俊生“孺子可教”的小孫子、高登閣血脈真傳的小兒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雄劫心裡對高子基有一萬個防備,這個老狐貍太陰了,幾十年來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借大刑氏的手,將河口縣東部的地主豪強一一鏟除,現在的高家莊戶過千、口逾萬,高家已經是河口縣甚至整個東穀郡,除了官府以外最大的地主了! “不會!”雄鰲搖搖頭,淡定的說道:“我已與他定好婚約。” “啊?何時定下的?”雄劫懵了,這麼大事你不跟我商量? “前歲時約定,當時你反對,怎得你忘了?” “大哥無嗣,高子基借此誑騙一船聘禮,我自然反對!” “當時約定我子與他孫女成婚,聘禮一船、嫁妝千金,高老七以為我無子,可他不知我有彪兒,從子亦子也;祖宗保佑,而今我將有嗣子,高老七失算二籌,哈哈哈哈!”雄鰲自信大笑,顯得頗有智慧。 彪兒,大名雄彪,現年七歲,雄鰲二弟的遺腹子,出生後不久母親也病逝了,從小被雄鰲和褒妮撫養長大。 “呃…”雄劫無語凝噎,高老狐貍會被你這大聰明算計? “好了,讓族兵今夜安寢,養精蓄銳,餘下幾日就不再歇了!”雄鰲說完,拍了拍三弟的肩膀,擦了擦魚油,然後轉身向船上走去。 …… 雄劫將雄鰲的命令傳達了下去,隨後有的族兵返回船上休息,也有的族兵在海灘上搭帳篷休息,他們是放鬆的,因為瞎子島是個無人島,島上除了熊,沒什麼威脅。 然而現在的瞎子島真的還是他們認知中那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