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熹平三年（公元174年）秋八月，艷陽高照，西河郡離石縣城東門內，衛氏貨棧賬房裡，各色人等進進出出，大掌櫃不停地吩咐著這個、支應著那個。此時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男子悄悄溜進來，大掌櫃見了，斥責道：“哪裡走？” 　　青年男子嘻嘻笑地說道：“這不我來了！” 　　大掌櫃怒意未消，罵道：“且去，晚間來找我，我有要事!。” 　　青年男子轉身即出。賬房見那青年男子走向後院，悄聲說道：“大掌櫃，那阿虎年少頑劣，擔當如此乾係，恐負家主所托。” 　　大掌櫃笑道：“不要擔心，阿虎為人豪氣俠義，頗得人心，打小生長在這西河郡，懂得胡語，人又機警，是去雁門的不二人選。” 　　說話之間，青年男子來到貨棧後院，院內大樹後麵沖出一個六七歲的孩童，手持一截竹杖，沖青年男子叫道：“嘻嘻，挨罵了？” 　　青年男子說道：“叫你管！去，騎你的馬兒。” 　　孩童把竹杖丟在地上，嚷嚷道：“不，我要騎大馬。” 　　見青年男子並不停步，孩童又道：“哥哥，伏羅來找過你。” 　　青年男子回頭問道：“伏羅對你說過什麼？” 　　孩童抬頭看了看天，說道：“現在正是時候，不早不晚，你帶我騎馬，我給你引路。” 　　青年男子笑道：“小滑頭，行，我帶你騎馬。” 　　青年男子抱起孩童，來到貨棧門外，騎上一匹棗紅馬，又問懷中孩童道：“阿狗，去哪裡？” 　　阿狗道：“伏羅哥哥說午時在老地方見。” 　　“我看你不是想騎馬，是饞嘴啦！”青年男子與阿狗都笑了起來，隨即策馬徐走，不多時就來到城南的一家胡人酒肆前。酒肆門口正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匈奴少年，上前一手接過韁繩，一手攬下阿狗抱在懷中。青年男子跳下馬鞍，沖匈奴少年問道：“伏羅，休利呢？” 　　伏羅說道：“在裡邊，還有一個客人，休利正陪著呢。” 　　“什麼客人？”青年男子說著，先一步走進酒肆。酒肆不大，隻見東窗下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十六七歲的匈奴少年，另一個坐在正首，卻是方巾闊服、年約三十歲的文士男子。見青年男子進來，那匈奴少年急忙起身，趨步向前，喊道：“大哥，你可來了！” 　　青年男子略略起手，問道：“休利，先別聒噪，這位客人是？” 　　名叫休利的匈奴少年，引青年男子落座，並招呼伏羅、阿狗入位，又向文士一揖手，說道：“先生，這就是我們大哥阿虎，漢朝人。” 　　文士揖手，說道：“久仰！鄙人姓元名稚，表字承業，乃洛陽人士”言畢，又說道：“今日不比舊時，匈奴單於和漢朝世代聯姻，受大皇帝禦封，鎮守漢朝北疆，漢匈兩家早已恩若父子兄弟，因此我們都是漢朝人。”眾人皆稱是。 　　阿虎起身揖手，問道：“先生貴為洛都文士，誠天上人，屈尊來此邊郡僻壤，不知有何見教？” 　　元稚含笑不語。休利臉色一紅，說道：“大哥有所不知，先生是被我和伏羅邀請來的。” 　　伏羅身子一挺，說道：“請？咱也配請得來先生？休利，莫學漢朝人說話，真費勁！直說了吧，先生是擒了我和休利，來找大哥不是的！” 　　阿虎滿臉疑惑。休利一臉通紅，說道：“大哥，前日我和伏羅別了你之後，閑來無事，我倆就潛入城外山道打野圍，等到昨日未時，才見一人來，來人正是先生。當時見先生是個文士，單人騎瘦馬，我倆遂殺將出去，不想先生一把鐵劍，耍得我倆團團轉，沒幾個回合，先生就擒住我倆。本以為先生會殺了我倆，不想先生說都是他夢裡的人，他不殺。先生又見我倆能說漢話，就問我倆的身世，我倆就把自己被部落遺棄，淪為乞丐，隨後流落到離石縣，被大哥收留的事情講一遍。先生聽完後，說仗義都是殺狗的，還說大哥仁義，想認識結交大哥，我倆就引著先生連夜趕路來了。大哥，先生功夫太厲害了！當然大哥更厲害，大哥力大如牛，弓馬騎射沒有見過比大哥強的……” 　　阿虎起手止住休利，罵道：“原來你倆做了強盜，平日我給你倆說的話，都當酒吐了？” 　　伏羅笑道：“休利，我和你不一樣，你是被部落遺棄的雜種，我的族人被人殺光了……” 　　休利大叫道：“伏羅，你要和我拚命嗎？再說一回，我不是雜種，我母親說過，她做了個夢，遇到金甲神人，找書苑 www.zhaｏshｕyuａn.coｍ 就生了我，我和祖宗一樣，都是上天的血脈！” 　　阿狗喃喃說道：“休利哥哥的母親做了個夢……嗯，先生說過休利、伏羅兩位哥哥都是他夢中的人……嗯，做夢能生小孩，先生做夢能和休利、伏羅兩位哥哥打了一架，好奇怪！” 　　元稚“咦”了一聲，笑道：“小家夥，沒什麼奇怪的，我這是長夢不醒，醒了，我見不到你們，你們也見不到我。” 　　伏羅說道：“大哥，你們漢朝人的心咋長的？先生，不要相信休利，什麼夢裡來醒了去，夢裡能生娃，都是休利胡說！” 　　休利板直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是匈奴人，是胡人，我說的話，本來就是胡人說胡話嘛。” 　　眾人大笑。阿虎舉起碗中酒，向元稚說道：“先生，在下兩個兄弟得罪了先生，我願賠罪，此第一碗酒為謝；先生雅量義氣，沒傷兩個兄弟，令人欽佩，此第二碗酒為敬；先生遠來，江湖相會，我願盡地主之誼，此第三碗酒為請，望先生不要推辭！” 　　元稚亦舉起碗中酒，笑道：“足下高義，令弟弟們也是妙人，鄙人一介寒士，得遇壯士，甚是榮幸，敢不奉命！” 　　眾人大喜，一時槲觥交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休利又舉酒說道：“先生劍術高明，我想跟你學。” 　　元稚擺擺手，笑道：“足下刀法精妙，膂力過人，假以時日，乃萬人敵之材。鄙人劍術，雕蟲小技，誠不足學也。” 　　伏羅說道：“先生忒不爽快，什麼萬人敵，在先生劍下，我覺得我的槍法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