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躥升、炸裂。 空氣中,原本細小的火焰頃刻間化作火矢,刺破看不見的屏障,直射中畫框,連同畫中女郎死死釘住。 火焰沿著畫框極速蔓延,畫中的花海轉為花海,那女郎甚至連句遺言都還未留下,便被火光徹底吞沒。 迪蒙略帶憐憫地視著它,心念一動,又增添幾分火勢的同時將火焰限製在畫上。 隻是剎那,畫作便被燒的隻剩下黑色粉末狀殘留。連帶著那深沉的惡意一起散在地上,沒有消弭於空氣。 事既已成,迪蒙打了個響指,火焰像是被看不見的大手掐斷一樣瞬間泯滅,連墻壁也沒有炙黑。 畫中女郎鋪墊了那麼久,卻以極快的速度付之一炬未免可惜,可這就是現實。 迪蒙是加入狩獵的獵人,不是急於奔命的獵物。 根據此前經驗,迪蒙知曉與此類被自己統概為“汙染”的玩意戰鬥就是情報戰。但這種“孱弱”的汙染,對他而言連戰鬥都算不上,隻能用來收集情報。 迪蒙稍顯遺憾地解開毛呢製服上衣排扣,掀起裡襯,低頭檢視暴露在空氣中的胸膛。 胸口下方十二道細長的黃金烙印清晰可見,它們在皮膚上逶迤曲折,如同在組成未知的崇高圖騰。 這是理智烙印,迪蒙自己取的名字。 烙印隻有他自己才能看見,代價來源於此,獎賞也來源於此。 說起來有些復雜,簡單來說,就是當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想要侵入迪蒙大腦的時候,烙印就會燃燒,用積存的理智作為代價,換取他的安全。 這正是迪蒙把安德魯支開的理由,在走廊外,還沒見到畫中女郎的時候,迪蒙身上的其中一道烙印便已然燃燒了半刻。 那是讓他肉疼,卻又安心的半刻理智。 燃燒半刻烙印雖不是好事,但也不完全是壞事,燃燒積累的理智,總比原地中招,受到精神類乾涉要好。 更何況,隻燃燒了這種程度,代表了屋子裡的汙染足夠貧弱,迪蒙可以輕鬆處理。 再結合這棟老宅此前一直無事,安德魯隻是呆滯片刻,諾頓也就是被摔進醫院這幾樣情報,迪蒙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殺死畫中女郎,而是靜觀其變,嘗試獲取些更多的有用訊息。 可惜,結局卻總不盡如人意就是了。 詭異的腳步聲是畫中女郎弄出來嚇唬人的雜耍。它本身是羸弱,乃至膽小的,隻在住宅內隻剩迪蒙一人的時候才選擇動手。 甚至在處理掉它之後,烙印竟然沒有增長! “如果我真的像演的那樣無計可施,最後大概也隻是昏過頭去,像可憐的諾頓一樣吧。 它刻意營造恐懼,其力量的來源,需要恐懼嗎?” 迪蒙琢磨著,準備回去在筆記上加上幾筆。 即使作為政府人員,冰山之下代表秩序側一方的超自然機構也還算神秘,在迪蒙沒有去刻意接觸的情況下,隻能靠碎片信息推測一二。 畫中女郎是個意外,一個小小的意外,連殺死諾頓這種普通人都做不到的它,除非“戰績”傲然,否則不會有“專業人士”來處理的。 汙染是極少見的東西。 可惜它還沒有來得及刷人頭,便被迪蒙焚燒殆盡。 “汙染”是不是隨著殺戮也有變強的可能? 這是一個看上去值得深入研習探討的課題,遺憾的是實驗對象不是總那麼好找。 迪蒙走到餘燼前下蹲,仔細觀察。 “伴隨著精神物理性雙重傷害,汙染餘燼非常重。就人性方麵來看,是否接近了人類靈魂的真相呢……” 迪蒙還算個善於發散思維的人,不過須臾後便朝灰燼再次甩出一團焰火,進行二次焚化加工。 善於補刀,殺人後要挫骨揚灰。 經驗之談。 …… 簡單善後,迪蒙離開房間,再三確認無誤後走出這棟三層住宅。 穿過雜草叢生的蠻荒庭院,來到大街,迪蒙最後瞅了眼身後重新陷入靜謐的黯澹住宅,將沉重鐵門閉合。 “嗒叭。” 當重新落鎖的那一刻,迪蒙知道,一段長遠的故事被再次封塵,留待後人。 畫中女郎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房間中,或是機緣巧合,或是刻意為之,房子的原主人施密特總該是做了什麼。 這是秘密,迪蒙不想去探究死人的秘密。 好奇心那麼重做什麼? 自有後來人,相信後人的智慧! 迪蒙站在街上,哈著熱氣搓了搓手。 由於處於老宅區的中心地段,北奎爾斯街道上行人寥寥,偶有幾人路過,看到迪蒙,總是會向他致意打招呼。 迪蒙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並不認識迪蒙,這些人打招呼的主要原因是外鄉人身上的紅黑色製式常服。 迪蒙笑著回應,餘光略過石板路麵和石磚房屋,借著坡度,他可以遠眺到建築群後麵的教堂。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雖然看不清全貌,但其高聳入雲的尖頂在霧氣的遮掩下依然震懾人心,無聲訴說著這個地區的歷史。 迪蒙去過那裡,在腦中給模糊的建築找補著細節。 那是隸屬於賢者教會的教堂,教會信奉正神之一的老賢者。 教堂外部結構體係由石鑄的骨架券和飛扶壁組成,兼有巨大斑斕的彩色玻璃畫窗,內部則展現與外鄉人認知相反的瑰麗藝術,雕刻著各式各樣堪稱藝術品的浮雕。 巨大門窗、精美浮雕、肋狀拱頂、彩色玻璃、斑斕壁畫。這些,都是那所教堂的建築特點,而小鎮居民的房屋,則是此建築風格一定程度下的縮影,或多或少都帶著些許相似元素。 映入迪蒙眼簾的不止是印象中某個時代建築的風格,在他眼前呈現的,更像是把多個時代、國家的風格在同一時間揉雜在一起,展現出一種全新的建築藝術。 並且,能體現出這種差異的,不隻是建築,還囊括更多的東西。 “新世界。” 迪蒙又一次提醒自己,告誡自己眼前的並不是所知古老的維多利亞時代,而是一個似是而非,朝氣蓬勃的新世界。 在這裡,騎槍仍舊留存,火藥方興未艾,文明和愚昧並駕齊驅,齒輪與機械嘈雜作響。 落後神秘、進步變革,都是它的標簽。 沒有義體改造、神經芯片,沒有公司戰爭、賽博瘋子,卻比起曾經那個先進但衰敗,暮氣沉沉的世界,讓迪蒙看見了更多可能。 “這是新的開始,好的開始。”他低語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