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和地麵產生的撞擊聲持續不斷地在黑暗中響起,然後被放大成百上千倍,每一下都急促得正如瑪爾塔此刻的心情。 哦。該死該死。怎麼會把傭兵先生正在等自己的事情忘記了呢?她的腦子是擺設嗎? 瑪爾塔著急地飛奔回廊,她的小高跟皮靴踏在翻邊掉漆的木地板上,產生短快有力的“噠噠”聲。 她並不是故意要遲到的——雖然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已經晚了,她隻能盡快趕過去了,隻希望傭兵先生已經去了餐廳而不是還在原地等她。 但她失策了——遠遠看見那邊有個像是穿著暗綠色披風的身影她就知道完蛋了。 等再靠近一點的時候,這種絕望的心情就愈發強烈了。 於是瑪爾塔更加放快了腳步,試圖彌補一下。 當然這種自欺欺人的行為並沒有多大用途就是了,不僅如此,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在跑過其中一塊因為年久失修而上翹的木地板時,她的細跟踩進了兩塊木板拚接處的縫隙裡——然後緊接著就是一個踉蹌。 瑪爾塔驚呼一聲,感覺某種尖銳的痛楚襲來。但她顧不上腳踝處傳來的疼痛,並且立刻借著這股力量順勢趴到了懸廊邊緣的扶手欄桿上,然後大聲喊了一句“傭兵先生。” 傭兵先生應該是已經發現她了,在她向下看時,瑪爾塔發現他已經在抬頭望著她了。 “我來了!我馬上就到!我很快的!”——好啊,好啊,好啊!瑪爾塔,你真是好樣的,真是一句廢話,你喊的這是什麼鬼! 瑪爾塔罵著自己,雖然臉上還帶著絕望的笑容,內心其實已經瘋掉了。 “發生什麼事了?……你不用著急,不要跑!我就在這裡,你慢一點。” 傭兵先生不知為何似乎帶了一點迷茫,他原本抱在一起的雙臂打開了,整個人像是從放鬆的狀態變得緊張起來。暗淡的光線裡裡瑪爾塔看不見傭兵先生神情,但她依舊可以感受到藏在他語聲裡顯而易見的擔憂。 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瑪爾塔小小的雀躍起來。 所以她沒有在二樓停留,確認傭兵先生還在等待自己以後,瑪爾塔來不及繼續和傭兵先生喊話,就飛速地沿著扶手向一樓奔去。 她當然聽到傭兵先生叫她慢一點,但這種時候她是絕不會降低速度的,即使腳腕處還在隱隱作痛,但依然影響不了她急迫的心情。 “我來了!” 最後幾級臺階近在眼前,瑪爾塔心中一急,竟單手撐在扶手上,整個人一躍而起。 她側著身體輕巧地騰空翻下樓梯,衣擺飛揚起來,像一隻靈敏的燕兒撲扇著翅膀忽地落到了地麵上,優美又動人。 腳踏實地的那一刻,瑪爾塔叉著腰搖著頭,氣喘籲籲地大笑起來,好像在為自己魯莽的舉動感到抱歉,又好像對自己的身手頗為自得。 但她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確實嚇到了傭兵先生。 瑪爾塔很少從他臉上讀出情緒,畢竟,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冷靜沉穩的救人位,和監管博弈隊友的生死,手下動作利落,頭腦卻要時刻保持清醒,場上的動向都要由他來掌控,這樣的壓力下,傭兵先生著實很少有別的情緒流露——不善言辭的他偶爾對隊友笑一下就算是對夥伴十分熱情的回應了。 更不要說和大家在一起談天說地開玩笑這種熱鬧的長場合了。 很多時候他都是獨自一人坐在一邊,安靜地聽著大家講話,偶爾涉及到有關未來的話題時,他才會插上一兩句話——不過很少有人願意聆聽傭兵先生的意見罷了。 但傭兵先生從來也不著惱,他仍舊隻是安靜地聽著別人的高談闊論。 大家吵吵嚷嚷,隻顧發表自己的觀點,但其實大多數時候都隻是在產生廢話而已,對他們目前的情況毫無用處——這是瑪爾塔有幸在無意中參與了多次求生者自發的討論會後得出的結論。 所以後來她索性就不聽這種沒有意義的聊天了。 更何況大多數聚眾討論最後也隻會演變成求生者罵罵咧咧地相互指責,聒噪又讓人厭煩。 不過,瑪爾塔就是在那個時候注意到傭兵先生的。 雖然發言少之又少,但是每一次他輕聲的發言都能讓人有醍醐灌頂之感。 淹沒在眾人吵嚷聲中的清醒言論,並且有可能是唯一可以帶領他們贏得遊戲,逃出莊園的機會,瑪爾塔實在不願意錯過這樣一個人。 於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某一次大家各自散去回房的路上,瑪爾塔主動叫住了那個獨身離去的背影。 那天晚上,瑪爾塔興奮地同傭兵先生聊了大半宿。他們暢談著各自的發現以及從中推導出的線索,瑪爾塔驚喜地發現,在對遊戲的理解和莊園的看法上,他們保持著驚人的一致。 那實在是一個美妙的夜晚,瑪爾塔在來到莊園以後第一次能和自己的隊友有如此眾多的話題而不是像以往那樣聊不了幾句就要冷場。 艾米麗總是很茫然,她總會在瑪爾塔興致勃勃地發表完一大串觀點以後小心翼翼地問她“什麼”,一開始瑪爾塔還會耐心地和她解釋緣由,但是後來,瑪爾塔發現,即使她再怎麼詳細地說明自己的發現和推測,艾米麗其實還是無法明白——即使她假裝點頭理解,眼裡的懵懂卻是騙不了人的。 或許這一切對艾米麗而言太過勉強了。瑪爾塔這樣想。畢竟隻是在遊戲裡求生就已經讓艾米麗精疲力盡了,再要求她去思考更多有關莊園的事顯然是不現實的。 於是,瑪爾塔也就放棄了和艾米麗探討有關莊園的一切,轉而盡全力去幫助艾米麗在遊戲中獲得更多的籌碼。 畢竟,逃出莊園的前提是要先在遊戲當中存活下來,不是嗎? 要知道,艾米麗可是不第一個來到莊園裡的求生者啊…… ——艾米麗曾經告訴過她,在她來到莊園之前,她並不是住在一號房裡的,但在某一天,在她之前的求生者從遊戲當中淘汰以後,她的房間號就變成了“1”,而在她之前的房間,則詭異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