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片刻靜默過後，還是傭兵先生率先打破了僵局。 　　瑪爾塔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她本能得覺得這種時刻很尷尬，於是她像往常一樣試圖用俏皮話來轉移話題，很可惜效果並不明顯。 　　在她一連串快得像子彈一樣的語速攻勢下，傭兵先生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她裝出來的輕鬆笑容隻能僵在了臉上，然後慢慢消失。 　　天黑上燈以後，墻壁上鑲嵌的一盞盞油燈自動亮起，透過混濁的玻璃罩把他們兩個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瑪爾塔沒有像往常那樣等來傭兵先生的輕笑，就隻能閉著嘴，苦著臉看著傭兵先生。 　　他的臉籠罩在帽兜深深的陰影之下，因此瑪爾塔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露出來的一點下巴。緊繃的線條意味著他此刻的緊張和嚴肅，不用猜都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必定十分不快。 　　瑪爾塔深深為自己沖動的行為感到了後悔。 　　“對不起……”她老老實實地道歉到。 　　“什麼？我剛剛走神了……對不起！我們去吃點東西吧，你一定餓壞了。” 　　很意外，傭兵先生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語速飛快，隻是，他卻像是故作輕鬆地緩解著緊張的氣氛一樣，笑容十分勉強。 　　“好……”瑪爾塔訥訥答道。也順著傭兵先生的意思，將剛才的事放過不提。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前往餐廳的小道上，令人尷尬的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瑪爾塔機械地朝前邁著步子，聽著傭兵先生跟在她身後的腳步，心裡卻緊張地像是在打鼓。 　　她瘋狂地尋找著搭話的理由，搜腸刮肚地想著怎麼開頭。 　　別說，還真讓她想到了一個理由。 　　“對了……有一件事……” 　　瑪爾塔深吸一口，終於鼓足勇氣，正準備回頭把自己遲到的理由說出來，但是開口的一瞬間卻把自己嗆到了，臉瞬間紅了個透不說，還一直咳個不停。 　　“咳咳……咳咳。” 　　好了，這下話也不用說了。你可真棒，瑪爾塔。瑪爾塔不愧是瑪爾塔，即便在痛苦地咳嗽中，也不忘挪揄自己。 　　原本低頭在想著什麼的傭兵奈布·薩貝達聽見動靜，自然地把頭抬起來，沒成想卻看見瑪爾塔因為咳嗽而漲紅的臉頰。 　　於是他的動作也變得僵硬起來。 　　瑪爾塔捂著嘴，肉嘟嘟的臉頰上滿是紅暈。她還在努力地想要說出話來，但這樣隻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狼狽了。 　　“怎，怎麼了？”傭兵奈布·薩貝達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需要我幫助嗎？” 　　瑪爾塔指著身邊的位置，還是說不出話來。 　　停頓片刻，他到底還是上前幫瑪爾塔拍起了背。 　　那種不自在的氣氛，終於是消散一些了。 　　瑪爾塔緩過氣來，臉還是紅紅的，她小聲對著傭兵先生說了句“謝謝”。 　　“沒事。”傭兵先生仍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對她的道謝笑了笑。 　　“走吧，再晚就真的要吃不上飯了。”傭兵先生友好地提醒到。 　　“嗯。”瑪爾塔點點頭，總算鬆了一口氣。 　　兩人不約而同一起加快了腳步。 　　屋頂天臺，歐利蒂斯莊園的最高處，暮色下似有人影在晃動。 　　這裡是他們不怎麼秘密的秘密基地。因為很少人來，於是他們常常在此處會麵，交流各自的見聞。 　　“對不起啊……害你陪我一起啃麵包……” 　　瑪爾塔一條手臂隨意地趴在護欄上，另一隻手舉著麵包，不時送到嘴邊大口撕下一塊，一麵大力咀嚼一麵含糊地發音。 　　“沒事，至少還有的吃。”傭兵先生笑笑，不像她一樣吃得那麼狂野，他把麵包一片片撕下來，然後送進嘴裡。 　　“……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餓的樣子……”瑪爾塔沮喪道，改變了自己淑女的吃法。 　　“啊？有嗎？好像沒有……”傭兵先生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兩人一起笑起來。 　　晚霞未退，長夜與星辰初現，又有涼風溫柔撲來，和緩地撫著他們的臉頰，衣襟和發絲，雖然微有涼意卻是恰到好處地保持在能讓人燥熱的心靜下來的程度，周身籠罩在柔柔的小風裡，實在舒服極了。 　　這裡正適合談話，不是嗎？ 　　一點麵包很快下肚，瑪爾塔和傭兵先生自然地攀談起來。 　　“你知道，在戰場上，炮彈經常在身邊炸開，我們需要反應很快，不然就會腦袋開花。” 　　“讓你們腦袋開花的一定不是我，我可沒有上過天呢。”瑪爾塔舔舔手指上的黃油，心滿意足地填飽了肚子，心情很好的她又開始開起玩笑來了。 　　“啊……是的，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m 應該是吧……總之炮彈的威力很大，經常會一棟樓一棟樓地毀掉。” 　　傭兵先生還是不擅長應對瑪爾塔經常的玩笑，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迅速將話題轉移到了正軌上來。 　　是的，彈片。這才是傭兵先生真正想說的。 　　——她在紅教堂的小木屋背後發現的那塊深灰色的碎片，雖然在泥土裡深埋許久，但上過戰場的她還是一眼看出了那塊小東西的原身。 　　隻可惜，或許年代太過久遠，彈片損毀非常嚴重，想要知道炸彈的具體型號已經無從可考了。 　　不過這就足夠了。 　　它的出現完美解釋了為什麼紅教堂的墓碑上所有人的死亡日期都是同一天——他們一直對此頗有懷疑，但如果是死於轟炸，那就不難理解了。 　　一場婚禮，但是並沒有完成，因為在教堂樹下還能找到新娘未出口的誓詞。 　　為什麼她會知道新娘沒有說出誓詞呢？ 　　因為……唯獨新娘的的墓碑下埋著那份婚禮的誓詞，隻不過署名是愛你的…… 　　新郎的名字部分被破壞掉了，但瑪爾塔依舊可以從誓詞中感受到他的悲傷與哀怮。 　　新郎新娘一定是很恩愛的一對吧，可惜不僅婚禮沒有完成，還遭到了這樣災難的事故。 　　每次路過那片白色的誓言之地，瑪爾塔都會忍不住在心中微微嘆息。 　　一對有情人，就這樣天人永隔，實在很難不讓人起同情心。 　　——親愛的，即使你未能對我說出那句話，但你永遠是我心裡的摯愛，死神也不能把我們分離！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