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興，你要的人我給你找到了，很快就會聯絡你。保持聯係。祝順利。” 　　羅興關掉了杜若瑤的消息，打開了一篇論文。論文的作者，是羅興找杜若瑤點名要的人：盧光升，羅興的小學、初中、高中同學，神話史學博士。姚崇對這個人的加入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一個科研團隊要求助一個研究神學的人？ 　　“這不是我異想天開，讓這個人幫忙，是芹澤博士建議的。”羅興說道。 　　盧光升的文章中提起了中國神話傳說和諸多外國神話中的共通性。其中他引用了《聖經》中的大洪水：上帝後悔造了人，於是決定發大洪水滅世，但惟獨留下了人類中義士諾亞，預先通知他們用歌斐木造好巨大的方舟，帶上一公一母各種生物作為洪水後大地生靈的種子。洪水泛濫七天後，諾亞放出鴿子。當鴿子帶著橄欖枝回來時，諾亞確信洪水退去，就離開方舟來到大地生活。而類似的故事，巴比倫史詩《吉爾伽美什》中也出現過：風暴神巴力恩利爾憤怒於人類的墮落，決定發大洪水消滅人類。水神提前通知一位國王，並使他造好大船在洪水中逃生。盧光升還在文章中提及了中國古代的兩則神話傳說，女媧補天和大禹治水。滅世洪水，人類劫後餘生…很多史學家和地質學家認為，人類從前真的經歷過一場大滅絕級的洪水。但隨著人類對地質變化的深入研究，科學家發現能導致人類滅絕的洪水並未存在過。但盧光升並沒有討論洪水是否存在，他將視角轉移到了另一件事上：那就是神話中，造成這場洪水的神明。 　　“似乎在所有的神話傳說中，諸如洪水的天災都是神明一念之間神力使然的結果。而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考古發現顯示，這些神明實際上具有高度的相似性…”羅興看著論文中的一張張圖片陷入沉思。他不由得想起了剛遇見芹澤博士不久之後，芹澤博士告訴自己的那個“它”。 　　或者說，那並不是芹澤博士告訴他的，而是芹澤博士展示給他看的。 　　“50年代到60年代之間，世界各國都在瘋狂進行核試驗。但實際上，它們並不是核試驗。”芹澤說著，遞給了他一疊1961年大伊萬爆炸時拍到的畫麵。作為爬行動物和古生物專家，羅興對眼前的東西再熟悉不過了：生物熱成像。他發現在核彈爆炸前，原本什麼也沒有的試驗場中突然出現一團巨大無比的發熱物體，而且溫度在短時間內急速升高，遠超地球上任何生物的體溫，並且加速上升，直至逼近了人類認知的溫度極限。緊接著，是核彈爆炸時的熱成像圖。那團物體的溫度甚至超過了核彈爆炸的中心溫度。在蘑菇雲擴散的時候，那團高溫物體開始逐漸降溫，最後消失在了圖片中。 　　看起來像是核彈殺死了這個物體。但是，50到60年代之間大大小小的核試驗中，都有這團龐大物體的影子，體積、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很像是是同一個東西。 　　“這是什麼？”羅興滿臉疑問。 　　“不知道。我們隻知道，它最後一次出現是在菲律賓。那是沙皇核彈爆炸之後的事情了。它在地下大約500米的深處短暫地出現了三秒鐘，就消失不見了。”芹澤說道，“你現在看到的，是PDA資料室中保留的絕密文件。其實本來應該更多，更詳細，但當時的人們將它們銷毀了，似乎很害怕別人知道這些，即便是自己人。” 　　“您覺得他們是在懼怕什麼？”羅興問。 　　“是的。而你我的任務就是搞清楚人們到底在懼怕什麼？”芹澤答道，“‘它’是上個世紀所有知情人揮之不去的陰影。我希望你動用一切知識，幫助我，找到’它’。” 　　“我不明白，博士。您難道認為這是一個生物嗎？”羅興覺得難以置信，畢竟按照他的認知，任何生物甚至任何地球物質都不可能保持那樣的高溫。而圖像中的那個物體，就像一個超高溫的巨爐，羅興對它的唯一解釋就是人類研製出來的某種黑科技。 　　“不，’它’不是生物。’它’比生物要高級的多。” 　　電話鈴聲把羅興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好巧不巧，是芹澤博士打來的：“戴克斯，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早晨七點半的航班。” 　　“去哪啊，博士？”羅興一隻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立刻開始往一旁的背包裡塞東西。 　　芹澤博士說：“去墨西哥。” 　　他們走的軍用機場，負責送他們去墨西哥的是PDA的專機。羅興拎著大包小包早早來到了機場，卻發現芹澤博士和克裡斯.蓋洛維已經在飛機前等候多時了。博士沒帶什麼東西，蓋洛維倒是準備了一大行李箱的東西，看樣子像是武器。 　　“就我們三個？”羅興問。 　　“再等等…”芹澤博士笑道。 　　然後，羅興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芹澤博士！戴克斯！” 　　羅興詫異地看到凱特.羅森博格穿著一身戶外裝，背著個超大的黑色背包向他們小跑過來。“你不是海洋生物專家嗎？跟我們去墨西哥乾什麼？”羅興感到不解。 　　“信不信由你，到了那邊還真有用得到我的時候。”凱特挑了挑眉。 　　“墨西哥南部的PDA研究基地昨天告訴我，他們發現了一處因地震而被推出來的地宮。裡麵有些東西可能是我們要找的。現在駐軍和科研團隊正在全力開掘現場，我們得快點去。”芹澤解釋道。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羅興興奮地笑了。 　　飛機內的空間相當寬敞，有舒服的沙發椅，有可以看新聞的高清電視，還有許多能連接電腦的顯示屏供他們工作。蓋洛維一上飛機就癱坐在椅子上，可以看得出來，緊繃了很多天神經的他現在非常疲憊。凱特則是好奇地把飛機上的設備看了個遍，除了各種飲料、零食，她還發現了音響和遊戲機。芹澤博士打開了電視，開始看起英國電視臺報道的冰島北部海域的情況。 　　“戴克斯。”他招呼羅興過來一起看。 　　北冰洋，南森海盆上方海域…數百架來自歐美各國的主戰戰鬥機疾馳著劃破長空。在遙遠的海天交接之處，一株粗壯龐大的、如同《傑克與豌豆》中那通往天際的植物直入雲層。那場景仿佛汪洋中伸出了一隻泰坦巨人的手，由無數根藤蔓纏繞而成的綠色巨物直徑大得讓人難以估計。飛在最前麵的戰機中，飛行員在看到這魔幻的場景，一時間驚訝得大腦空白。 　　“見鬼，這是什麼東西？”他喃喃地罵道。 　　“我們現在看到的，是由衛星從太空中發來的畫麵。在南森海盆中出現的’超級植物’像一根柱子般矗立在海上，它的頂部已經達到了平流層，距離海平麵足有5萬兩千米。在它的頂部盛開著一朵碩大無比的血紅色花朵，直徑已經大過了被它摧毀的阿克雷裡。” 　　“指揮中心，我們已經抵達戰場，請求發動攻擊。” 　　“發動攻擊！”此時遠在英國倫敦PDA總部的瑟雷斯向戰鬥機群發出命令。幾千枚導彈呼嘯著朝那遮天蔽日的綠色巨物飛去。火光頓時驅散了烏雲，照亮了灰暗的海麵。即使是相隔甚遠，那震天動地的炮火聲還是讓海上的艦隊感到震撼，船員站在甲板上，都能感覺腳下傳來了隱隱的震動。 　　戰鬥機在空中散開，並準備向那足有一個小城市寬的綠色通天柱發動第二輪攻擊。 　　突然，纏繞著組成超級植物的數根巨藤之間的縫隙中，發出了淡淡的綠光。 　　“B隊，你們看到了嗎？”其中一支分隊為首的美軍戰機飛行員打開對講問道。 　　“看到什麼，A隊？”對講中傳來了一個英國口音。 　　“那東西在發光！” 　　“別管它，繼續開火！” 　　轟隆隆…轟隆隆…戰機群的轟炸持續了一分鐘，又是數千枚炸彈砸在了“超級植物”的軀乾上。而與此同時，水下的數百艘潛艇也投出了幾千發魚雷，攻擊它在水下的部分。寧靜而黑暗的深海中燃起了一團熊熊大火。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在海上激起層層巨浪。 　　嗡…嗡…這時，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巨響無比的低沉轟鳴聲。那株望不到頭的通天巨物似乎在緩慢地顫抖，藤蔓縫隙間的綠光開始變得耀眼。戰鬥機群正準備發起第三輪攻擊，那株植物突然發出了一聲恐怖而尖銳的巨響。然後，就是震天撼地的爆炸聲。 　　轟——植物雲層之下的部分噴出了巨量的墨綠色氣體。海麵上頓時仿佛升起了一輪綠色的太陽。那團籠罩天地的氣團從植物的身上爆發出來，並且以驚人的速度在水上和水下擴散。不到五秒鐘的時間裡，天空中的數百架戰鬥機和水底下的幾百艘潛艇頃刻間化為烏有。從衛星傳來的影像資料上顯示，在綠色氣體沾上它們的瞬間，由合金製成的飛機和潛艇仿佛掉入熔巖中的冰塊，先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融化，然後直接氣化，在一陣陣慘叫聲中徹底變為飛灰，消失在了空氣中。 　　瑟雷斯驚恐地看著所有畫麵全部中斷。通訊完全失靈，幾萬人的戰鬥機、潛艇編隊在短短半分鐘的時間裡全部消失。而他不知道的是，遠在戰場幾海裡以外的艦隊也未能幸免。幾十艘航空母艦和無數戰列艦、巡洋艦望見從遙遠的天邊席卷來了一股綠色的風暴。他們驚慌地撤退，但那團氣墻的擴張速度遠超它們的航速。它們被綠色吞噬，和戰機、潛艇一樣在空中融化、消散，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是什麼東西？”羅興已經顧不上看亂作一團的新聞臺了，他拿著電腦，難以置信地盯著衛星傳來的圖像。那團綠色氣體擴張了很遠，最終在馬上抵達歐亞大陸的時候停止了擴張，隨即開始慢慢地在空中消散。 　　然後，他的腦海中掠過了一個恐怖的念頭。於是顧不上手裡的工作，他趕忙抄起電話撥打了倫敦的號碼。電話通了，是楊陽的聲音：“興…興哥？” 　　“你現在在哪？”他著急地大叫。 　　“我沒事！我現在沒事。我人卡迪夫，一會兒坐飛機去育空的臨時居住區。”電話中，楊陽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安然無恙的。早在超級植物出現之初，PDA就在加拿大的育空等多個原先無人劇中的地區著手建造能容納幾十萬人的臨時居住地。育空地區的1號營地是最早建成的，設施相當完善。 　　“楊陽，到底是怎麼回事？”羅興問，“那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初步判斷，是強腐蝕性氣體。腐蝕性遠超我們認知中的一切物質。”楊陽說。 　　“好的，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到了加拿大聯係。”羅興說著，掛斷了電話。 　　“凱特？你在忙嗎？”一旁的芹澤博士問坐在吧臺邊的凱特。凱特忙抬起頭：“您說，需要做什麼？” 　　“查查被氣體波及到的海域的生物信息，魚群，鯨魚，浮遊生物，植物…你能探測到的一切生物！” 　　“正在查！”凱特的目光轉移回自己麵前的顯示器上，不出一會兒，就有了結果，“沒有。剛剛那個植物放出氣體的海域什麼動物都沒有了。但是海底植物不但沒削減反倒更茂盛，海底的地形也沒有任何變化。它似乎隻對動物有效。” 　　“還有金屬物體。”羅興皺緊眉頭，“這是什麼原理？” 　　“精確打擊，就像武器一樣！”蓋洛維思索道。 　　“不，不是武器，絕對不是武器！”芹澤站起身道，“戴克斯，你還記不記得我帶你做的那個實驗？” 　　“您是說植物的情感波動實驗？”羅興恍然大悟，“這是這東西有意為之？！但是…怎麼可能？” 　　“在見過了那麼多之後，你還覺得這不可能嗎？”芹澤陰沉著臉說。 　　“博士？”一旁的凱特聽得一頭霧水，“您在說什麼呀？” 　　芹澤沒有回答，因為此時他的手機傳來了震動。他打開手機，看到了發來的消息後，微笑著抬起頭，看著凱特：“等到了墨西哥，你就明白了。” 　　此時的PDA總部徹底炸開了鍋。作戰中心裡，來自各個國家的軍事指揮吵得不可開交。 　　“我們到底還在等什麼？”杜伯特憤怒地大吼道，“他們的武器殲滅了我們整個北冰洋艦隊！就在一瞬間，幾萬人，所有的戰艦、飛機、潛艇都消失在空氣裡了，沒了！我們到底還在等什麼？等著那群書呆子科學家給出建議？他們懂個屁！” 　　“冷靜點，杜伯特將軍！”西班牙少將戈麥斯打斷道，“據我們了解，沒有任何技術可以弄出如此殺傷性的武器。我們需要討論的是到底要怎麼將它，以及此時遍布世界各地的’超級植物’清除掉，而不是對另一個陣營發動戰爭。” 　　“閉上你的嘴！”杜伯特怒不可遏，“清除？我們還有什麼辦法？扔他媽的核彈，炸掉它們！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你想在PDA負責保護的領土上扔核武器？”縮在角落裡的齊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問。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齊藤。但是非常時期，就應該用非常手段。”英軍中將約翰遜說，“如果它們對我們構成威脅，找書苑wｗw.zｈaoshuyuan.cｏm 為了更多人的生死存亡，我們需要使用最終手段。我們不知道此時在世界各地的’超級植物’會不會也突然爆發。如果那樣的事發生了，死掉的就不是一隻艦隊了，而是數千萬數億的平民百姓。” 　　“你就是個懦夫，齊藤。”杜伯特喝道，“現在的情況是，我們的軍隊被他們殲滅了。這已經是一場戰爭了。他們攻擊我們，我們要還擊。炸掉那些該死的植物，然後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是遠東做的！”戈麥斯叫道，“這不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杜伯特。看在上帝的份上，醒醒吧！” 　　杜伯特大吼：“去他媽的上帝，上帝如果還在的話，早就把這些該死的雜草從地球上拔出去了！我們絕不容忍有人如此羞辱我們！他們想要戰爭？我們就給他們戰爭，把他們從地球板塊上清除！” 　　“夠了！”瑟雷斯拍著桌子製止了爭吵，“沒有任何征兆表明這是遠東做的。我們需要冷靜，想一想該怎麼清理這些超級植物。如果有必要的話，會使用核武器。杜伯特，如果你再執迷不悟，口不擇言，我就隻能要求你離開這個屋子了。” 　　“長官…”杜伯特站到瑟雷斯麵前，憤怒地盯著他的雙眼，“你別被騙了。這是戰爭，我們是軍人，我們就是為了打仗而生。現在給他們顏色還來得及。如果遠東再發動攻擊，你負得起責嗎？” 　　瑟雷斯冷漠地注視著杜伯特，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滾出去。” 　　杜伯特沒好氣地環視四周，又惡狠狠地瞪了戈麥斯一眼，隨後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