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似乎喝的腦袋有點不清醒了,說話也有點找不到重點。 剛剛還說“危險的地方”,轉眼又莫名其妙的提起了帕島上的地下田: “島上的鹽堿地種不了莊稼,以前帕島上的人就靠地下田過活…… 說起來,你剛來島上,肯定不知道,地下田的產量不高,糧食長得也慢,打理照顧起來還費事的很…… 你是不知道,帕島的地下田雖然不需要光照,但需要用特殊的堆肥辦法培養菌土。 因為太麻煩,又臟得很,年輕一代沒人想學。 那培養菌土的辦法,以後肯定就爛在我們這群老家夥的肚子裡啦!” 梁橫想問的其實是之前鸚鵡螺提到的【災變遷移之地】。 他原本想,老伯是島上的老人,對帕島最熟悉,總能從他嘴裡得到一些線索。 現在老伯三句話說不到正題上,他心裡倒是不急。 隻是開始暗暗想辦法,怎麼把老伯牽引到有可能有關【災變遷移之地】的話題上。 他不但現在要從老伯嘴裡問出來點什麼,等從老伯家離開之後,他還要嘗試找到和【災變遷移之地】有關的媒介,然後拿著這媒介去問神奇海螺,和【災變遷移之地】有牽連的相關信息。 之前鸚鵡螺將【羊香壺產生的精神影響】當作媒介,已經引起了藤壺怪物的警惕。 他直到現在都還能感覺到藤壺怪物對他產生的精神壓力,以及對他的身體造成的影響—— 甚至在沒有接觸的情況下,僅僅用了壓迫感,就讓他當場吐血,直到現在都還胸口疼。 梁橫出於謹慎的考慮,【羊香壺產生的精神影響】這一媒介,不到萬不得已,肯定是不能再次使用了。 那麼,就需要尋找別的媒介。 想到這裡,他悄悄注意了一下大副。 在離開網吧之後,大副的腦袋始終指向網吧。 梁橫心想,網吧能通過劉蠻子的錨點能力操控自己在現實世界的身體,那麼,大副指引他前往的,實際上是現實世界的方向。 有這麼一種可能: 在他通過電子遊戲:歸海迷途,操控自己在現實世界中的身體之後,才能知道大副的指引到底朝向何處。 在梁橫內心思考的時間裡,老伯已經幾杯酒下肚。 老伯明顯喝的很舒服: “在電子廠來了之後,咱們島上的人賺了錢,就通過商會從外麵買糧食吃了。 外麵的糧食,量大,便宜,管夠,關鍵是咱們種糧食賣不上去價錢。 雖然味道不怎麼地,但勝在便宜,省心。 糧食麼,能吃飽肚子就是好糧食! 自從帕島能買得起糧食,地下田就慢慢沒人想種了。 直到現在,已經沒人種地。 帕島地下田,已經徹底荒廢了……” 老伯打了個飽嗝,拿出煙桿,梁橫識趣的抓起桌上的打火機,給老伯點上。 老伯一口香煙入肺,鼻孔冒著白煙,瞇縫著眼睛說: “我要說的那所謂‘危險的地方’啊,其實是地下田深處的一處【入水口】…… 我小的時候,那入水口就已經存在了很久了。 那時候要從入水口引淡水到田裡灌溉,大人們都交代隻能打水,不能往裡去。 我從小就聽說島上時常有淘氣的孩子跑進去玩,結果出不來的。 那時候,大人們說,那水道連通著海龍王手底下蟹真君的巢穴,要是進去了,就要給蟹真君當小廝,服侍蟹真君一輩子嘞! 具體裡麵是什麼情況,咱也不知道。 我長大之後外出遊歷,長了見識,回想起來,那水道多半連接著某個溶洞地貌,千洞萬窟如迷宮一般,所以人進去了之後才會找不到出來的路。 但是蟹真君那個傳說,咱也沒法確定是真是假。” 梁橫若有所思的問: “蟹真君的事情,怎麼說?” 老伯明白他的意思。 說起這個話題,老伯又抽了口旱煙: “這世上有些東西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尤其是到了海上之後。 有些地方講究些的,出海前要給海龍王祭三牲,開海宴,唱祭歌,跳大神…… 咱們這些地方不講究,出海也離島不遠,在迷霧群島晃悠,也就向【霧神】獻祭當次漁獲的一部分。 大家都說,你拿了海裡的東西,不能太貪心,要還回去一些,海麵的大老爺們就不會為難你。 這些事情,嗨,怎麼說呢。 我也說不來。 不過既然不麻煩,就做唄,反正也損失不了多少。” 他將煙鍋在自己腳底板上一敲,煙灰散落在院子裡的水泥地上,將水泥地灼出一小片黃斑。 這樣的黃斑在院子裡到處都是,想來老伯也從未清理過。 墻邊的土狗趴在地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老伯吞雲吐霧: “小夥子,這些事情……老人們留下來的交代。 你不信,沒好處。 你信了,沒壞處。 至於蟹真君到底是真是假,咱也說不明白,因為咱也沒進過那入水口啊! 等以後你要是有機會去海上跑商,多在海上跟著各種船跑一跑,說不定就知道蟹真君到底存不存在了。” 梁橫內心是不信這些的,但現在他和老伯聊的正開心,肯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和對方過不去。 就隻應承下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吃菜喝酒,把話題轉移回了電子廠和電子螺王會。 酒過三巡,桌上的菜肴吃得一乾二凈。 梁橫高明的不著痕跡的奉承手段把老伯哄得開心極了,這場鴻門宴便算是好聚好散。 天色漸晚時,老伯送他們到門口,訓了王武幾句,又交代梁橫: “我這小侄子,不像他哥,一點都不愛學習,連字都識不全。 你們兩個有交情,以後你當了保安,要是看他做了出格的事,能擔待的話,就勞煩你擔待些……” 梁橫連道不敢,表示自己肯定會和王武相互照應。 他這謙恭的姿態再次提升了老伯的好感度,老伯又打量了他一眼,忽然說: “小梁啊,你要是真想去地下田看看,我倒是認識一個人。 他在村西頭,叫吳敬守,早些年依靠給人算命過活。 他也是種莊稼的一把好手,當年他們老吳家在地下田占的地最多,距離入水口也最近。 你好好跟他聊聊,興許他樂意帶伱去瞅瞅呢! 不過啊,你看看也就得了,千萬別進去。 我知道年輕人玩兒心大,我當年也想進去哩! 要不是我爹娘及時發現我,把我打了一頓,今天你們可就見不到我啦!” 梁橫應聲稱是,同時和老伯道別。 老伯又訓了王武幾句,才放他們離開。 臨走前,還摘了串葡萄讓梁橫帶回去吃。 梁橫看著站在門框邊上向他揮手的老伯,心中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他和老伯的最後一次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