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聽見有人俯身蹲下的聲音 空靈又鬼魅的喘息貼近我的耳畔,周遭的空氣瞬間變得陰寒,我心跳如擂鼓,後背早已讓冷汗浸透,此刻隻有背後緊貼的圍墻能給予我微弱的安全感 “我,見過,你” 女孩的聲音斷斷續續,還夾雜著擠壓空氣的咯咯聲 她突然抓向我的手腕,冰冷又粗糙的觸感激得我渾身不受控製的一顫 “睜開,眼” 我感受到一陣劇烈的搖晃,我並不知道她會對我做出什麼,至少現在隻是在搖我的手臂,內心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和求生欲都迫使我睜開了雙眼,現在的我隻能勉強判斷出女孩至少是具備人性的,應該可以交流 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視覺上的沖擊還是讓我不受控製的渾身僵直 眼前的“人形物體”,或許已經稱不上是人,隻能從身上某些有人類特征的碎塊勉強辨認出是人 可以說,這隻是碎塊堆砌而成的‘抽象派藝術作品’,混亂詭異的麵部,高低不一的肩膀,和深凹下去的扁平頭顱,荒誕可怕 女孩隻有一隻眼睛,另一隻隻剩被血漿浸染的視神經垂落在眼眶之外,碩大的眼球已經不見蹤影 她的血液凝固乾涸在裸露的蒼白皮膚之上,像是可怖的暗紅色荊棘,我甚至搞不懂她手臂是如何使上力氣抓住我的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控製不住的劇烈顫抖,無論什麼方法都掩飾不住發自內心的恐懼 女孩僅剩的一隻眼睛微微瞇起,驟然濃鬱的惡臭肆意彰顯著她的怒火,我明白,再不做出什麼反應,我必死無疑 “你是…09年的受害女孩對嗎” 我的嗓音顫抖,手腳冰涼,期待她能比較友善的對待我 “我叫,李一木”女孩嘶啞的聲音突然拔高,我慌忙應下,生怕再觸怒她 她這才繼續了動作,將我硬拖著拽起,她有著非人的力量,拽著我就像拖著一個無足輕重的破布娃娃 我踉蹌著跟上她的步伐,她把我帶到了豬圈裡一個幽黑破舊的房間,裡麵的陳設令我震驚,至少有三四具白骨,兩具尚未腐爛的屍體,和角落一本翻到快要爛掉的《灰姑娘》 她似乎很開心,沙啞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喻悅,“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很喜歡你,你也來當我的朋友吧” 見女孩暫時沒有動手的想法,我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更多的是對女孩莫名的喜歡疑惑 我勉強的扯了扯嘴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友善,“為什麼這麼說?” 她的麵部肌肉扭曲了一下,似乎是在笑 “你,之前,摸過我的頭,很,溫柔” 見女孩這麼說,我瘋狂搜尋過往的記憶,可從沒有見過這個女孩的零碎畫麵,除了11年搜查女孩骸骨那次,我們才算第一次見麵 當時我的隊友劉峰首先發現了豬圈角落的不尋常,殘存的腐臭味令他不得不憋著氣找線索,最後在石製食盆的邊上發現了碎骨片 硬要說我們接觸過,那隻能是陳法醫檢測後,我提出要看一看女孩的骸骨後,陳法醫交由我手上的幾片碎頭骨了,仔細想想,我當時確實輕撫了幾下骨片,出於對女孩的憐憫與心疼 想到竟是這個原因,我愣在原地,對她的恐懼也消下去不少,更多的是一種悲傷 女孩早在八歲時就已經被無情的母親發賣,能夠治愈她悲傷的隻有幾頁繪本,上天並沒有放過她,被賣到的人家虐待她,不由分說的毆打她,甚至造就了她的死亡,而死後偶然間的一次觸摸,她卻能銘記如此之久 她看出來我在思考,空洞的眼睛凝視著我,期待著我的回答,我知道,一旦答應下來,麵對我的就是死亡的深淵 我猶豫不決,緊握雙拳,“我不能在這裡呆著”氣壓驟降,來自女孩身上的壓迫感在黑暗中蔓延,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手心也已變得濕潤,我竭力掙脫內心的桎梏,堅定的抬頭望向她 女孩的表情猙獰,身上凝固的血液像是又被融化一般散布出分支遊走,她的身體周圍彌漫著濃鬱成實質的黑色煞氣,不斷低聲嘶吼著為什麼 “為什麼不願意?!為什麼丟下我?!為什麼為什麼!!” 我心頭狂跳,女孩的行為已然失控,耳邊不斷響起骨骼斷裂的哢哢聲,那些純黑色的煞氣竟凝聚成黑色絲線,刺入女孩的身體,修復她詭異的身體 女孩的身體恢復如初,表情卻愈發猙獰,空洞的眼眶流出汨汨血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淒厲的尖叫震耳欲聾,我暗道不妙,女孩周遭的黑線已經開始試圖攀上我的肌膚 我穩定住心神,在危機欲來的前一刻對女孩說道:“一木,你想離開這裡嗎?” 女孩一愣,似乎是沒想到我會說這些話,黑線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一木,犯下罪孽的人已經得到了懲罰,你再待在這裡,留給你的隻有孤獨,和我離開這裡,我就和你做朋友” 我說這些話並不隻是為了自己,一部分是為了女孩,還有一部分是為了那幾具白骨 我雖然辭去了警察一職,但因為職業病,時事新聞也是有關注的,那還未完全腐爛的屍體麵龐與我在新聞上看的一逃犯很是相像,但不能保證這裡每一具屍骨都是逃犯,多數可能是失蹤的無辜平民 雖說正常人不太可能去一個荒村四周,但即使是一絲可能,我也必須扼殺在搖籃裡 她愣愣的看著我,又低下頭,似乎是在思考,幾分鐘後,才微微抬起頭,用顫抖的聲音問我:“你,真的,會帶我走?會和我做朋友?” 她又自顧自地說起來:“之前,那些人,都害怕我,不願意,和我做朋友,你,一定,是想騙我!” 眼看她又快要到崩壞的邊緣,我有些無奈,此時我已經不再害怕她了,她隻是一個受了傷的孩子,兒時就被拋棄還從未接受過教育的她,心智上也隻是一個孩子 我快步走過我們之間並不遙遠的距離,環抱住了她,她渾身一顫,還未重新凝聚起的黑色絲線緩緩消散了 “一木,我不會害怕你的,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