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無年月，不分晝夜。 　　木生已經記不清外麵的時辰，也許過了四五日，也許是十來天，甚至半個月已過。 　　在那棵棗樹下，棗核已經堆積成一座小山，恐怕這棗樹上的果實已經被兩人吃了一大半。不過，棗樹看起來依舊茂盛，似乎還在生長著新的果實。 　　這些日子裡，阿茹將木生折騰的夠嗆，剛開始，木生還覺得舒坦，但近日越來越覺得身體乏累，仿佛被抽走了一半靈魂。 　　好在他越來越懂得配合阿茹，在身體本能的驅使下，也沒有絲毫抗拒，倒也讓阿茹對他不像之前那般暴戾，甚至有時候還會像個正常女人一樣小鳥依人。 　　“木生，過來。” 　　阿茹打下一片棗子，讓木生過去一起撿。 　　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兩人一起彎腰撿棗的動作挺像兩個在田裡勞作的平凡夫妻。 　　“我想和你離開這裡。” 　　她對身旁的木生說。語氣有些溫柔。 　　聞言，木生詫異，又有些驚喜。原本以為阿茹是想拉著他一起死在此地，沒想到十數日相處下來，對方竟有了活著離開的打算。 　　“姐姐，你不想和我待在這裡了嗎？”他還是想問清楚原因。 　　阿茹把一顆棗子塞進木生嘴裡，又撫摸著他的臉頰，然後搖了搖頭。顯然，她不打算說明。 　　見此，木生也不好多問，便說道：“那我吃了棗就去把那洞口的石頭給搬開。” 　　“不行，”阿茹製止道：“搬開那些石頭，我和你也隻是回到火坊，火坊的出口也隻通往蠶宮。我和你還是逃離不開那醃臢之地。” 　　“那還能怎麼出去？” 　　木生裝作不知的問道。 　　阿茹撇來一記眼刀，隨即一巴掌扇過去，“你敢跟我不老實？你以為每次我睡著了，你就偷摸著潛入溫泉水底，我會不知道？” 　　木生捂著臉頰，似乎已經習慣日常挨打，隻得苦笑道：“原來姐姐早就知道了。” 　　阿茹說道：“在你來到這裡之前，我就已經在這裡待了半個多月，怎會不知道水底有東西？隻是，那水底的大石頭，我試了很多次，也還是推不動。” 　　木生有些驚喜，此前他並不十分確定那水底的石頭下連通著外間，此時聽阿茹這般說，才明確知道那裡確實有出口，否則的話，阿茹也不會去推那大石。 　　不過，阿茹又憑什麼確認那裡就有出口？ 　　這時阿茹看了一眼棗樹，說道：“仙華洞中不見天日，一切光芒都來自白焰燈。但在這洞中的花草樹木，卻都無需日光照耀。” 　　“無需日光，也能生長？”木生詫異。 　　阿茹嗯了一聲，“我是移花閣的花奴，自然知道這宮中草木的生長之規。想必這顆棗樹也如閣中花草一般，以屍體為養分，便得茁壯。” 　　木生思忖，如果真是阿茹所言，那眼前的棗樹也是吸取了屍體才這般茂盛，也就是說，在那條延伸至水下的樹根所到的最終之地，會是一座屍窟。 　　“那種地方能出得去嗎？”木生有些懷疑。 　　阿茹搖頭，“我也不知道，但隻能冒險一試，大不了再回來這裡便是。不過，怎麼移開水下的大石，我卻沒有辦法。” 　　“既然姐姐想出去，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試一試。”說著，木生走向棗樹，拍了拍那粗壯的樹乾，繼而說道：“這棗樹皮很結實，若能剝下來搓成繩子，將那大石綁住，再用樹枝做個碾架，以樹乾為軸，姐姐在上麵拉，我去水下推，或能推開那大石。” 　　聽到這個辦法，阿茹倒也覺得可行。 　　隨後，二人便著手準備。 　　他倆先是將棗樹上的果實全部打落，木生則脫掉那身黑衣，用這衣裳將所有的棗子給包起來，足有百十斤重，以作之後的儲糧。 　　之後，阿茹用微末的靈力削出兩把木刀，二人就用這木刀給棗樹剝皮，等幾乎將所有樹皮都剝下後，阿茹則爬上樹梢，砍下粗壯的木頭，以作碾架，木生則開始清理樹皮，搓成繩索。 　　也不知忙活了多久，直到二人都深感疲憊，這些工序才全部完成。 　　此時再看那棗樹，已經是大變樣，光禿禿的樹乾上纏著三重碾架，都用繩索給固定住，隻要轉動碾架，就能借力打力拉動繩索，發揮出數倍乃至十倍的力道。 　　兩人坐在岸邊，都沒剩多少力氣，吃了些棗子後，便相互依偎著沉沉睡去，待一覺醒來，養足力氣，再去搬動水下大石。 　　這一覺，木生做了一個夢…… 　　天色暗沉，烏雲密布，卻無雨水滴落。地麵乾涸，樹木枯萎，烏鴉在枯骨一般的樹杈間徘徊。禿鷲潛伏在荒野裡，等著瀕死的生命漸漸消亡。 　　這裡死寂沉沉。 　　一棵被戰火焚燒過後的焦木下，男人艱難的爬起身來，他的雙腿隻剩骨頭，血淋淋的樣子，像是被人用刀生生割下了上麵的肉。而他的胸口也破開一個血窟窿，露出跳動的心臟和肋骨。 　　如此這般，他竟還活著。 　　可能唯一健全的就是那一雙手。那雙手上各持一刀一劍，刃如一線白光，極是鋒利。 　　而在他的前後左右，各有一個黑色的怪物漂浮著。這四個黑物彷如厲鬼，周身上下被黑布包裹，隻露出一對眼珠。顯然，它們是在圍攻這個男人。 　　見到這幅景象，找書苑 ｗww.zhaoshuyuａn.com 木生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也有些懼怕。 　　忽而，燥風來襲，那四個黑影群起而攻，黑手同時化成鋸齒狀的利刃，紛紛穿過男人的身體。 　　男人根本來不及防備，本就殘破不堪的身軀上出現更多的傷口。 　　那四個黑物如此反復進攻，直將男人削成一具赤紅的骨架，他臉上的肉都被削掉大半，森森牙齒露了出來。饒是如此，男人竟還未死去。 　　然而，自始至終，男人都是一雙決不妥協的眼神。隻是，他每次的還擊都顯得蒼白無力，即便刀劍穿過黑物的身體，都隻是砍到了虛無。 　　似乎那四個黑物沒有本體，如同是不可戰勝的幽靈。 　　木生終於看不下去，不知從何處借來的勇氣，竟現身擋在那殘破的骨架前。 　　也許是因為他知道這是一個夢，夢裡的一切都隻是自我意識的產物，所以他根本沒必要懼怕。 　　“小兄弟，你何必來送死！” 　　男人的語氣很沉穩，絲毫不像是垂死之人，但聲音中夾雜的痛苦，仿佛瀕臨絕境。 　　木生死死盯著那四個黑物，回道：“這些黑東西太殘忍了。” 　　男人道：“這是天罰，我已經被它們折磨了數百年。而我是殺不死的，任其如何割掉我的皮肉，早晚也會再長出來。你走吧，沒人能打破這個輪回。” 　　木生聽不懂男人在說什麼，但見那些黑物再次沖來，他心念一動，隻想這些黑東西全部消失。 　　下一刻，四個黑物竟真的化作黑煙，瞬間飄散。 　　男人大驚：“輪回竟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