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275年2月的一個早晨。 　　清晨第一道光芒穿破P_83地下城的玻璃天井，像一把靈巧的匕首，劃開了久不見天日的廢土。 　　薑翎羽從睡夢中醒來，眼睛還有些朦朧。 　　隔壁家的曲悅正在分割兩家界線的鐵凳上忙碌著，清洗手中那些扭曲變形的金屬片。他們把凳子當作工作臺，兩家共用。 　　“一大早又在打造你的末日戰刃？”薑翎羽用略帶沙啞的嗓音打趣道，“可別浪費太多水。這玩意兒可是比燃料還要金貴。” 　　曲悅和他同歲，剛滿十六。他們對賽博勇者的傳說有著莫名的癡迷，每天一有空就會折騰些廢金屬，幻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抗爭舊日AI“深淵”的英雄。 　　“放心吧，我用的是尿。”曲悅咧嘴一笑，甩了一下手，幾滴液體濺到薑翎羽的被褥上。 　　翎羽一把將被褥卷起，胡亂塞到隔壁周然家的鐵凳後。他一骨碌爬起來，四下張望：“我爸呢？” 　　“叔叔在生產車間。他說天氣這麼好，等下就去趕集，賣點東西換物資。”曲悅頭也不抬地答道。 　　“趕集？臥槽，那不早點叫我。” 　　薑翎羽仰頭看了眼頭頂的玻璃天井，瞇起眼睛。雲層間漏下的陽光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還是去年入冬以來第一次見到如此明媚的天氣。看來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 　　今日地下城的氣氛也比往常多了幾分生機。有人甚至舍得動用珍貴的儲備糧，生火煮起了熱騰騰的早餐粥。 　　薑翎羽一路小跑，穿過十幾戶人家，婉拒了一路上收到的共進早餐的盛情邀請。 　　生產車間就在前麵不遠處。 　　車間裡光線昏暗，父親薑波正揮舞著鐵鏟，炒製著鍋中的木炭。熒光燈管發出令人不適的嗡嗡聲。 　　“你總算來了。”薑波擦了把滿臉的汗，瘦削的身形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單薄。“幫我裝點原料，我們趁天氣好，把立春節的煙花賣出去，今年的水和燃料就有著落了。” 　　“好嘞！”翎羽利索地擼起袖子，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快到9點的時候，父子二人總算裝滿了小車，推著它走出了地下城的大門。他們沒有選擇平日裡去集市的大路，而是拐進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道。 　　兩旁破敗的建築由各種爛銅爛鐵構築而成，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褻瀆昔日文明的墓碑，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盡管路途遙遠崎嶇，但父子倆並不在意。他們要趁此機會，撿拾路上一切可利用的資源。舊時代的殘骸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俯身、拾起、擦拭、細看，這一連串動作他們早已駕輕就熟，宛若某種神聖的儀式。電子元件、半損工具，隻要是金屬製品，他們來者不拒。 　　不遠處，一個破碎的機器人頭顱吸引了翎羽的注意。他快步走過去，用手拂去上麵厚厚的灰塵。 　　“老爸你看！”他興奮地喊道，“這好像是導航模塊！” 　　薑波湊過來，眼中閃過贊許的光芒。他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眼力！如果能修好，這玩意兒能賣個好價錢。” 　　父子二人又埋頭苦乾了一陣，天空卻驟然陰沉下來。 　　詭譎的灰色籠罩著天地間，恍若舊日傳說中的末世景象。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碎屑的味道，薑翎羽呼吸不暢，喉頭有些發緊。 　　一陣狂風突然呼嘯而過，卷起一地沙塵。 　　風掀起薑翎羽破舊的鬥篷，又吹亂了他油膩的長發。他打了個寒顫，心頭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爸，都快立春了，怎麼還這麼冷啊？”他搓了搓手小聲嘟囔道。 　　“是挺反常的。”薑波看了眼天，嘆了口氣，“我活了大半輩子，頭一回見這麼詭異的天氣。都持續一冬天了，本以為今天能好些呢。” 　　“空氣這麼乾，按理說不該有霾啊？” 　　“管他呢，我們快去快回吧。這鬼天氣，指不定會發生什麼。” 　　翎羽點點頭，加快了腳步。突然，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路邊的碎石堆裡，有一抹微弱的藍光一閃而過。 　　它就像是黑夜裡最後一顆仍在掙紮的星辰，雖然微弱，卻異常執著。 　　薑翎羽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塊廢墟。藍光的源頭是一根半埋在瓦礫中的金屬棒，瑩瑩地散發著幽光。 　　他蹲下身，指尖觸及那古老而神秘的物件。一種奇特的觸感傳來，溫潤中透著冰涼，像是蘊含著不為人知的能量。 　　就在指尖與金屬棒接觸的一瞬，一道耀眼的光柱沖天而起，刺破了灰蒙蒙的天幕！ 　　薑翎羽瞪大了眼睛，目光所及之處，天地變色，萬物皆披上了一層幽藍的光暈。 　　那道藍光在天際翩翩起舞，像是擦亮了天邊的一角。繁星點點，日月交輝，恢弘的景象令人目眩神迷。 　　一股奇異的感應湧入腦海，千萬個聲音呼嘯而過，又戛然而止，最終化為一片死寂。 　　~~ 　　他躺在一張潔白的手術臺上，周圍亮得刺目。 　　劇烈的疼痛自腹部傳來，他痛得幾欲暈厥，冷汗涔涔而下。 　　“快點......我要撐不住了......”他用盡全力嘶吼道。 　　穿白大褂的人手忙腳亂地調試著儀器，語氣惶恐而愧疚：“江總再堅持一下！這可是全球首例手術，我們都很緊張......” 　　“緊張個屁！我命都要沒了......” 　　“江總！淩宇高科的股價還在飆升！”一個穿黑西裝的胖子興奮地喊道。 　　“是嗎......”他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希望我醒來時，賬戶裡能多點......” 　　“那是當然！您每多躺一年，賬戶餘額就能多出10%！是指數型增長啊！羨慕死我了......” 　　“我操......” 　　“馬上就好！” 　　穿白大褂的人抓起最後一根管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頭盔已牢牢扣在他頭上，如鳥窩般雜亂。 　　儀器啟動的嗡鳴聲響起，意識漸漸模糊，黑暗吞沒了一切。 　　~~ 　　藍光散去，眼前的世界又恢復了灰暗。 　　薑翎羽呆立當場，大腦一片空白。剛才的一切宛如一場盛大的幻覺。 　　“阿羽，你怎麼了？”薑波關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爸，你剛才......沒看到那道藍光嗎？”翎羽啞著嗓子問。 　　“什麼藍光？我就看到這根破鐵棒泛著點藍幽幽的光，不過這種東西我見得多了，充其量就是個不太亮的手電筒。” 　　“可是它明明爆發出一道沖天的光柱！整個天空都被染藍了！” 　　“你是不是又犯迷糊了？趕緊起來吧，這地方邪門得很，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薑波說著，推起小車就要離開。 　　薑翎羽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時常會產生一些稀奇古怪的幻覺，這在末世生存的人類中並不罕見，據說是終極之戰給人類帶來的後遺癥。 　　他把金屬棒揣進鬥篷內側的口袋，快步跟上父親。可還沒走出幾米遠，他的目光就又被街角一處巨大的廢墟吸引住了。 　　在斷壁殘垣的陰影中，一雙漆黑的眼睛正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在十米高的空中向著他凝視。 　　“啊！老爸！是機械巨獸！” 　　薑翎羽失聲驚呼，指著那雙眼睛的方向。 　　薑波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一塊在風中搖曳的破招牌外，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