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一聲沉悶的沖擊擊中了頭部,維特爾因此瞬間清醒。 “維特爾,你在這裡做什麼?” 睜開雙眼望去,一名少女正滿臉慍怒的從頭頂俯視著他。她的秀發宛如月光般的金色,淺紫色的瞳孔透出輕蔑的目光,仿若正審視著某種無用之物。 兩人身處一間狹小的辦公室,順著少女的頭部後方看去,碩大的油漆汙漬與氣味熏人的天花板盡收眼底。 頂著精神與肉體的雙重困擾,維特爾掙紮起身,發出慵懶惆悵的囈語。 “剛才的夢,真怪啊……” 那是大約十年以前的故事。在父親帶領他登上的飛行船上,與身份不明的少女邂逅的夢境。維特爾與她做了一個約定。然後—— “你的表情好淫蕩。” 還來不及回憶剛才的夢境,少女的斥責便刺破耳膜。 維特爾凝目細瞧,發現少女手中緊握著金屬加固的郵件包裹。此刻他恍然大悟,那便是擊中頭部的罪魁禍首。這意味著送件時間已經迫近。 “愛麗絲,我知道我們要去送件,可是你為什麼要打我?” “你還不懂嗎??” “我白天在軍校接受訓練,身心俱疲。短暫休憩片刻而已,實在不知道你有什麼理由用這麼誇張的東西打我。” 少女不快的縮緊眉頭。 “因為你占用了我的沙發。” “原來你氣的是這點?” 維特爾睡在一張寬敞的三人沙發之上。也不知何時這沙發變為少女的專屬之物,的確,隻要她在辦公室,大部分時間都會用著這張沙發。 “我去領郵件回來,卻看到你睡覺時發出的呼吸、汗水以及口水將我的沙發玷汙了。即使心胸寬大如我,也無法忍受。” “你別急。呼吸怎麼會留下汙穢呢?” “廢話少說,快點清洗乾凈。” “這等程度居然也需清洗啊?” 維特爾腿部被踢了一腳,被迫離開沙發。 雖然無法認同,但送件的時間到了也是事實。維特爾披上厚實耐磨、抗寒力強的外套,伸出手觸及通往辦公室內部的大門。 那裡停泊著一艘船。 “今天又要勞煩你了。”星槎靜靜等待,維特爾輕撫著信賴的夥伴的船首。 漆黑的船身,晶瑩剔透的船翼左右延展。船首係著韁繩,仿佛要將星槎當成有生命的生靈駕馭,尾部則刻著蝴蝶與虎鯨的紋章。 這是為了令候鳥能夠翱翔於雲界所賜予的翅膀。 與那名少女分離已有十年光陰,盡管維特爾尚屬新手,他依然創建了一間候鳥事務所。 一推開停機庫的門,涼風徐徐迎來。今日的天氣似乎可以盡情暢遊天空了。正當他不由自主露出微笑之際…… “搬上去。”沉重的郵件箱落入維特爾手中。 ----------------------------------------------------- “維特爾,再靠近一些。” “好好好。” “喂,太過頭了吧!你難道想把我甩下去?” “阿哈~不好意思。” “你實在是差勁,調控失誤令我難以想象,糟透了。比貓狗還不如。你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風嗎??” “有必要說成這樣嗎?” 特爾發出哀嚎聲。他的發色是黑色,這在這片土地上略顯稀有。他的身材細長,但體魄強健,為人處事相較於他的年紀更顯成熟。維特爾身上散發出奇妙的氣息,仿佛是從黑白繪畫中走出來的人物。然而,當他遭少女斥責得眼泛淚光時,就會覺得他的外表還是與實際年齡吻合的。 他們倆一前一後地坐在星槎之上,維特爾瞥見在他身後如暴風雨般激烈辱罵的少女正全力伸長手臂,這時她才將信件投遞出去。。 “好漂亮的信箱。” “的確……確實很漂亮。” 那是一個以鳥籠為裝飾的精致信箱。在空島上,信息傳播方式受限,信件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所以,別具巧思的信箱不在少數。 然而,吸引維特爾注目的,卻是另一樣事物。 沿著背脊披落的金發,與好奇的望著那隻信箱而流露出興奮淺紫色的眼睛;潔白如玉的肌膚、淺粉紅色的嘴唇、修長的脖子和四肢,仿佛一觸即碎。這位擁有非凡容貌的少女名叫愛麗絲。純白色的鬥篷式外衣和頭頂閃爍著七彩光芒的蝴蝶形發飾,這兩者與她形成恰到好處的呼應。 寄出信件後,她的纖纖玉指隨即畫了個完美的弧線,挽住她的一撮頭發,略作旋轉。當愛麗絲心情愉快時,她總會用手卷起金發玩耍。維特爾注視著愛麗絲悠閑揉弄金發的模樣,結果卻被她投以異樣的眼光。 “你看什麼看?” “沒、沒有啊,我隻是在想著,為什麼都隻是些普通的信件。” 他們現在所處理的都屬一些瑣碎的雜務性質的郵件,隻要開設了事務所,候鳥協會便會分配此類任務。但這些郵件無需聘請專門的武裝員來寄送。 “這些工作都很重要,我們的事務所全憑此維持運營。” “你說得也不錯。但為了有朝一日的外渡,總該檢查裝備,或者出去跟人談生意……” “我到現在都還沒收到你上個月該付的正規薪資喔。” “對不起。我會努力工作的。” “明白便好。”愛麗絲心滿意足地笑著。 她這個樣子真是讓人百看不厭啊。盡管她不常展現和藹可親之色,總是用著不可愛的語調和態度,卻又在笑起來的瞬間顯露出無與倫比的可愛。 維特爾忍不住發出感慨,微笑著打量著眼前這位唇角含笑的清麗少女。 “就在這裡。” 維特爾從肩負的郵件包中取出一個信封。他特地單獨將這信封另外存放,當然有他的理由。 巍峨的塔樓向著藍空孤傲地聳立,維特爾駕著星槎慢慢駛向其中一處,隻見那裡的窗戶敞開。一位妙齡婦人站在窗口,滿臉愁容地凝視著窗外的街景。 婦人注意到了維特爾的星槎,臉上的表情略顯僵硬。 “這裡是弗蘭西絲的住宅嗎?我專門前來送這份封書的。” 維特爾低下頭細看,女子隨即僵硬地點了點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的模樣,宛如在等待審判官宣布對她的裁決,又或是仿佛艱辛熬過了一場考試,此刻在不安的等待著成績揭曉。 封書並非普通的紙張。它銘刻著記憶,如同當事人的化身,沒有半點虛假。因此,寄送時不能隻是投入信箱了事。 給婦人簽收後,潔西卡將封書交到她手上。婦女的整個動作顯得有些躊躇猶豫,但她無法抑製內心的急切,還是等不及維特爾他們飛離,她已經急忙拆開了信封。 “喚醒”聽到了婦人的這聲呼喚,兩人回過頭查看,發現她此時正緊閉雙眼,將封書緊緊抱在懷裡。 她收到了怎樣的記憶呢?維特爾和愛麗絲自是無從知曉,然而,當她抱著封書的雙手輕輕顫抖,表情不像先前那般憂心忡忡。看來之前的一些事情讓她十分掛念,而她的嘴角微微顫動,似乎正在輕聲感慨“太好了”。 維特爾注意到那位婦女眼中湧出一絲淚光,他慌忙將目光轉回前方。 “看來是一個好消息。” “愛麗絲,你別老是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呀。” “誰像你一樣這麼明目張膽。” 愛麗絲這般不服輸的模樣讓維特爾啞口無言,然而,看到婦女在收到《封書》後露出幸福洋溢的笑容,他心中仍舊充滿歡喜。 “希望之後外渡業務能夠因此有所拓展……” 維特爾開辦的事務所僅有兩位員工。一位當然便是維特爾,另一位便是愛麗絲。維特爾還是一名學生,而愛麗絲則比他更年輕。 盡管事務所的運營總是處在赤字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