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顧說完這番話後不再言語,隻管吧唧著旱煙,屋內一時有些沉寂。 此時夜色漸漸深沉,韓青絲撥了撥桌上的油燈,讓這發出的幽幽之光明亮些許,照出圍桌而坐的三人,影子印在墻上,忽明忽暗。 方含抿了抿嘴,終於開口,“韓叔叔,晚了,我先回去了。”說著站起身來。 韓世顧見他語氣有些沉凝,以為他少年心性,初聞大道,武道之心有些受挫,取下旱煙袋,在桌敲了敲,緩聲道,“這術道雖然博大精深,不過武道畢竟在凡俗界傳承日久,所創神功絕技多不勝舉,也未必弱了它多少……” 他話未說完,韓青絲卻打斷道,“說來說去,還是弱嘛,比不過術道有前途。” 韓世顧被她嗆了一句,半截話隻能咽了回去。 韓青絲吐了吐小舌,知道搶了話頭讓老爹不快了,眼珠一轉,一把抽出方含擱在桌上的佩刀,在刀背上拍了一下道,“青雪啊青雪,虧我給你取了這麼好聽的一個名字,要你何用,扔了。” 青雪一拍之下發出了嗡嗡的顫音,似乎在不服氣的抗議。 方含趕緊搶過他的寶貝,“別鬧,小心劃傷了。” “它敢傷我?打狗還看主人呢。”韓青雪叉起腰。 哦,方含長長的哦了一聲,韓青雪這才醒起話裡的毛病,惱羞成怒,就來哈方含的癢。這一來,屋內有些凝重的氣氛倒是蕩然無存了。 兩人正在打鬧,忽聽屋外傳來一聲叫喊,“方含,方含在家嗎?快出來。” 聲音是沖著方含家叫的,不過兩家離得這麼近,方含自然聽到了。 方含疑惑,這已經入夜了,怎麼還有人找上門來。他起身走出院門,揚聲應到,“我在這,誰找我?” 小院外站了三條人影,喊話的人提著盞氣死風燈,方含認出正是這一片的裡正,另外一人挺胸凸肚,不是黃捕頭是誰?兩人身後幾步外,還有一位三十來歲的白衣人,負手而立,神情漠然。 什麼事情這麼急,竟讓這黃捕頭這麼晚來這雞角旮旯找他?方含心裡一個激靈,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急忙快步上前見禮,“屬下見過黃捕頭,您找我何事?” 黃捕頭鼻孔裡哼了一聲,“方含,昨日案情重大,州牧大人極為重視,特請了府上供奉呂上仙門下高徒協同破案,跟我們走一趟吧。” “你就是方含?”那位白衣人望向方含,語氣雖然平淡,倒也不是很失禮,“我叫李欽,家師五行宗外堂六長老呂清泉,此案涉及州牧親眷,特奉師命前來,辛苦你了。” 方含暗想,剛說到術士,沒想到就見到活的了,還是什麼長老的徒弟,道行肯定很高。其實方含不知道,術道宗門內,外堂不過是打雜跑腿的邊緣人,混得時間長了就給你掛個長老名,也算是個安慰獎,至於修為嘛,嗬嗬。 方含對這李欽印象還是不錯的,人家這麼高的地位,起碼沒有仗著身份特殊就一身臭毛病,他連忙拱手道,“見過李仙人,我打個招呼就走。” “有什麼好說的,不知道上仙時間寶貴嗎?”黃捕頭橫眉冷對方含,轉頭又換了副笑臉對著李欽道,“我這下屬,人笨嘴拙,仙師莫怪。” 李欽擺擺手道,“無妨,也不差這一會。” 此時韓世顧和韓青絲也迎了出來,韓世顧對著方含道,“你既然有公事要忙,就跟著幾位大人去吧,早去早回。”韓青絲眼珠瞄著那白衣人骨碌碌地轉,一副好奇寶寶的樣。 那李欽眼光隨意在兩人上轉了轉,卻猛地定在了韓青絲身上。韓青絲隻覺得這人眼光熾烈起來,不由又羞又惱,身子縮了縮躲進了韓世顧身後。 李欽收回了目光,又恢復了那副平淡冷清的模樣,對著黃捕頭道,“我們走吧,此去還有些路程,我就以風遁術帶你們一程。” 他有心賣弄,一手一個搭住黃捕頭和方含的肩,默默運功,三人身形頓時朦朧起來,下一刻一陣風憑空刮起,三人在原地消失,出現在數十米外。 那裡正呆呆地看著三人消失,突然納頭就拜,“仙人啊,小老兒真是走了大運,見到仙人了。” 韓青絲也呆立半晌,突然道,“城隍廟在那頭,他們走反了。” 城北城隍廟。 盡管道路是曲折的,不過速度才是硬道理。方含一行三人隻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到了榕樹下。不得不說這風遁術確實好使,方含羨慕地想,如果他會就好了,那就再也不用睡板凳,要上班了咻的一聲就到,省多少時間啊。 這小廟因見了血,已成了鄉間俗人眼中的兇地,一到天黑周邊人家紛紛關嚴大門,生怕這冤鬼找上門,也就讓此地鬱發顯得冷清陰森,尤其是那棵大榕樹,在夜風中樹影搖動,似欲擇人而噬。 黃捕頭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嘀咕道,“好重的陰氣。” 那李欽嗬嗬一笑,“現在雖陰陽交序,但陽氣未盡,什麼神神鬼鬼的,不過愚人自擾罷了。”他其實也就定氣三層,但天生體質敏銳,可感知陰陽元力波動,這也是那五行宗外堂三長老派他來的原因。 黃捕頭受了奚落,卻不敢發作,拍了拍老榕樹轉頭對著方含喝道,“還愣著乾嘛,快指認現場。” 方含應了聲是,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晚的場景,指了指黃捕頭身邊的一段氣根,道:“那晚屬下見廟內有血腥氣傳出,正欲上去盤查,就是被這段氣根襲擊。” 黃捕頭嚇了一跳,趕緊逃開幾步,躲到了方含身後,臉色都已煞白,強裝鎮定道,“當真,當真是這段氣根?別認錯了。” 李欽卻走上前去,手放在那段氣根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閉目感知,過了一會才皺起眉頭道,“方含,確定沒錯?就是這根氣根嗎?” 方含肯定地點了點頭,“不會錯,你看那根部還有個斷口,就是我用刀削下來的。” 李欽再次閉目,這次時間長了不少。然後收手道,“沒有任何元力加持跡象。按理,現在離那晚還不到24個時辰,元力不可能散盡,我斷然不會感應不到。” 他又轉向方含道,“聽說你還和那兇徒交過手,可是在哪個位置?” 這次方含也慎重起來,反復確認後才將那晚他與少年交手時的方位、站立位置仔仔細細告之李欽,他自認為記性不錯,不說完全重合,也偏差不了幾分了。 李欽復又站到方含對麵,他默運功法,體內元力運轉,方含隻感覺周圍的空間似起了一陣陣漣漪,似乎有輕風向著李欽匯集。 仙人手段果然不凡,方含想著,怕驚擾了李欽,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李欽長籲了口氣,收起功法。黃捕頭緊張地問道,”上仙,如何?“他本來對這李欽寄予了很大期望,以為上仙出馬,立刻能查出些蛛絲馬跡,這可事關他的烏紗帽呢。 李欽搖頭道,“仍然沒有元力波動。奇怪了,按理術士出手,必有元力痕跡,哪怕用了符籙或幻術,也需元力催動。那就可根據元力中的細微差別,查探出所修哪一法,甚至可勘別出何門何派,除非……” “除非什麼?”黃捕頭忙問。 “除非他的功法怪異,不在六法中!” 三人皆默然,不在六法,那,又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