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與王國們對海盜向來諱莫如深。不僅因為海盜對於他們海權的打擊,也因為海盜的出現有很大一部分責任歸根於帝國和各個王國。 海盜們脫離了國家的控製,劫掠的戰利品的最大買家卻又是各國。中小海盜們劫掠商船,而少之又少的大海盜卻可以襲擊港口同海軍對抗,大海盜們在百姓中可止小兒夜啼。 小吉姆不喜歡海盜,或者說安心生活的普通人們沒有一個會喜歡海盜。他們比流氓更野蠻,比商賈更貪婪,比嫖客更饑渴,比混混更粗野。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喜歡這群無法無天的敗類。 布裡斯托爾港是帝國的明珠,有著全帝國最堅固的艦隊防禦力量。在數不盡的商船裡有著如同繁星一般點綴在其中的火炮。無論是商人還是官員,工人還是混混都知道,布裡斯托爾港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口。 而海盜們也知道。沒有任何一個有腦子的海盜會選擇進攻這裡,而沒腦子的海盜早已死在了帝國艦隊手裡。 小吉姆沒見過海盜。在他的印象中海盜穿著破爛的衣裳,說著最粗俗的臟口,腰間別著刀具,喝酒的時候脫下衣服露出滿身的傷疤。 老吉姆似乎看出了小吉姆在想什麼。他嗤笑道:“海盜可不會多特立獨行,在岸上他們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更何況下城區手裡有人命的渣滓也不少,他們和海盜的區別也就是上船與否罷了。” 老頭看向了身邊圍觀的客人們, 緩聲說:“不管是在地上還是海上,不管是廚子還是水手,海盜們總是能融入進去。而那些混混們和海盜也沒有什麼不同,都是殺人犯而已。” 老吉姆舉起空酒杯,用蒼老沙啞的嗓子喊道:“敬帝國!” 周圍的人們轟然應道:“敬帝國!”“敬上帝!”“敬火槍和水手!”“感謝那些懼怕火炮的紳士們,哈哈!” 老吉姆看著熱鬧的客人們,向小吉姆身邊湊了湊。小聲說道:“碰運氣的紳士們也許就在客人們中呢。”說罷,老頭調皮的向小吉姆眨了眨眼。 小吉姆緊緊的抿著嘴。帝國的居民總是把海盜們稱為碰運氣的紳士,這即是對老爺們的嘲諷,也是對海盜的不屑。 也就是說,現在的客人中有海盜嗎?小吉姆打量著嘈雜的客人們。 這些客人們高呼者有之,痛飲者有之,怒罵者有之,嚎唱者有之。但是無論怎麼看,都沒有海盜們的模樣,隻是一個個眾生百態的普通人。 小吉姆疑惑的看向了老吉姆,有些懷疑了,無論怎麼看這些都隻是普通人。他又聯想到今天被老吉姆稱為海盜的客人,那大方的客人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在大海上遊蕩的紳士們。 小吉姆看向老吉姆的目光越發的狐疑。 老吉姆晃晃腦袋沒有說話。 小吉姆再次把目光轉向了二樓的某個房間。“那麼……這位客人會是海盜嗎?” ……… ……… ……… 林克自從上船以來便一直莫名的疲憊,在船上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夜後來到這裡卻依然想要打盹。 林克本想著自己能出去走走找一份工作。識字的他在碼頭中怎麼著也算是一個人才,超高的文盲率下是受教育分子數不盡的機會。 但是林克太疲憊了,從走廊回到房間後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強烈的困意催促著他陷入夢鄉。 林克在黑暗裡墜落,像是晨星從天堂向著地獄墮落。沉睡中的林克突兀的感覺到了失重,但本應因失重感驚醒的他卻甘之如飴的貪戀著這份墮落的美好。 在某一刻林克砸穿了人間和地獄的界限,他落到了實處,坐在了吧臺前的椅子上。 林克再一次回到了千帆競逐的向布裡斯托爾港沖鋒的時候,這一次他仍然坐在有著吧臺的那艘船上,唯一不同的是這次酒保並未矗立在船頭,而是在吧臺中靜靜的擦著杯子。 “要喝點兒什麼嗎?”蒼老的酒保頭也不抬的問道。 林克仍未從對墜落的貪戀中回神,呆坐在椅子上細細的品味著那墮落的餘韻。 酒保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從身後的吧臺中拿出一瓶朗姆酒。 “我問的話似乎多餘了,哪裡有海盜不喝朗姆酒的呢?碰運氣的紳士們可以沒有一切,但是不能失去朗姆酒,就像窯子的頭牌不能失去自己的恩客。” 酒保將酒緩緩倒在剛擦過的杯子中,酒液在半空透過光的折射散發出清冽的顏色,杯底落下了沉澱和雜質——顯然摻雜了大量的水。 “一瓶兌水的朗姆酒,算是我送你的。”遒勁有力的手掌將杯子推到林克身前,手背上突出的筋骨讓人聯想到密林中蒼天巨樹的根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林克回神,看到了眼前的酒保。 這酒保蒼老卻魁梧,昂貴的絲綢西裝遮掩不了他猶如銅鑄鐵澆搬的肌肉。粗壯的手臂將西裝的的袖子繃緊,似乎下一秒就會崩碎裂開。 但是他的眼神卻極其柔和,那是見慣了紅塵洶湧的眼神,是看透了人生起伏的眼神。 林克拿起朗姆酒輕飲一口,酒液滑過他的喉嚨落入胃袋。他感嘆一聲:“就像喝下了融化的黃金。” 一旁的酒保笑了起來,看著他拿杯子的手說:“你好像很有天賦。”他緊接著說:“做海盜的天賦。” 林克有些疑惑:“什麼?” 酒保從吧臺下再次拿起一個杯子低頭擦了起來,他聲音裡帶著笑意:“有沒有興趣做一個海盜?” 林克忽然覺得有些熟悉……好像今天在酒館也有人說自己是個海盜?等等,什麼酒館?誰說的? 林克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些什麼,但是他越是回憶便越是想不起來,越是回憶便越是遺忘一切。 回憶到最後,林克隻剩下了對於那份墮落的貪戀和坐在吧臺前的記憶。 林克忽然想笑,於是他笑出了聲。 酒保詫異的看向了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笑的彎下了腰,笑的嘴角都撕裂開來流下殷紅的血液。 林克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房間的天花板。窗外已是黃昏,忙碌了一天的工人們嘈雜的向碼頭之外走去。 林克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他摸了摸有些抽痛的嘴角,觸碰到了撕開的傷口,沾染了一手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