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感知和意識之外(1 / 1)

永恒造物 煮飯洗碗 5048 字 2024-03-23

自己腦海裡的混亂聲音和災難的發生有著緊密的聯係。   葉蘇查閱文獻,想要在過往的歷史當中找到和自己類似的情況,然而遺憾的是,不論他如何找尋,在世界所流傳的每一個文字中,都無法找尋到自己的想看到的答案。   他起身前往自己導師馬約爾教授的辦公室。   在斑駁樹蔭裡,老舊的木門布滿歲月的劃痕,灰泥粉刷成的墻體有些剝脫,但這都是無傷大雅的。   馬約爾顯然沒有預料到葉蘇會來,他乾癟的皮膚上浮現驚喜的笑容,停下書寫著的手。   “願神保佑你,我的孩子。你怎麼來了?”他注意到葉蘇略帶些驚恐的神色,拉著這位年輕人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馬約爾先生,過於昨天和您的討論……”葉蘇安定了下神情,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失態,“我想,我窺見了真相的一角。”   馬約爾見過太多自詡天命之人,因此心裡不以為意,但依舊願意傾聽自己學生的講述。   “你知道的,我曾因為頭痛請過幾次假。”葉蘇從包裡翻出筆記本,那裡記錄著自己頭痛發作的時間,“當然,您或許會認為,我想將更多的時間虛度在酒吧或是脫衣舞館。”   葉蘇將筆記本翻到最新的一頁,那裡用紅色的圓圈圈劃出兩個完全重合的時間點。   “昨天東洋國海嘯發生的時間,和我聆聽到腦中囈語的時間,是完全重合的。”   馬約爾對著筆記本來回端詳了一陣,又翻看了以往的記錄,發現除了頭痛發作得越發頻繁外,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他用手輕輕撚著自己的八字小胡子,說道:“孩子,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自認為發現了世界真相的人。然而事實確是,他們隻是經歷了短暫的巧合。”   “不,馬約爾先生。您或許並沒有經歷過我所體驗的頭痛,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苦。在那無窮無盡的囈語中,我能感受到明顯的惡意和詛咒。”葉蘇所經歷的一切又浮現在腦海,清晰無比,“我能感受到遠超凡人的偉力,和對現實的殘酷剝奪。”   馬約爾終於確認,眼前的年輕人是患上了某種嚴重的癔癥,不過基於科學嚴謹的態度和對自己學生的同情,他還是給了中肯的建議:“我想你所經歷的就是某種巧合。不過,我這麼說你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   馬約爾從自己的抽屜中翻到一根鑰匙,遞給葉蘇,“這是我公寓的鑰匙,在費特南德大街7號,這些天你和我一起住。我想仔細觀察你的癥狀,並且由此確認是否是巧合。”   葉蘇接過手中的鑰匙,冰涼的金屬觸感令他安心不少。他謝過馬約爾教授,並且等待自己再次發作的時間。   浴室裡的蓮蓬頭噴灑出溫暖的水流,馬約爾所在的公寓有著上世紀古典的裝造,雕鏤著繁復花紋的鏡子有維多利亞時代的優雅。頭頂上的燈光是用玻璃和柵格罩著的,燈影昏黃。   馬約爾在門外的客廳中完成自己的工作,他手中的鋼筆不斷走動,一行行虔誠的文字躍然紙上。他對於自己論述有一種既虔誠又批判的矛盾,好像不斷在審視自身的靈魂。   “神並不會去創造神,正如祂並不會去主動創造任何事物那樣,祂的本質即是存在,祂是永恒偉大本身……”他自言自語道,“那我們又如何知道祂的存在呢?人的思維如此微弱,很難觸及那樣偉岸的東西。”   恍然間,他似乎聽到浴室傳來的異響,那是一種極為古怪扭曲的糾纏聲,隻在靈魂的末梢處偶然觸及。他聯想到白天葉蘇對他所說的經歷,忙不迭趕往浴室。   他看見葉蘇披著白色的浴袍,無數扭動的古怪血管自葉蘇的腦袋上凸起,葉蘇緊咬牙關,隻在喉嚨深處傳來“嗬嗬嗬”的低吼,似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他看到這位年輕人的身體正不斷變得虛幻,就像溶解在水中的白糖,扭曲著周圍的空間。   馬約爾抬頭看向天花板,然而,意料中的昏黃燈影卻並沒有看見,而是一尊無比碩大的黑色太陽,無數觸手般的光線籠罩著大地。   這是何等恐怖的景象,霍然就對馬約爾的內心造成極大的驚駭。   汙濁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冰冷詭異的奇異煙塵仿佛翻湧的大海,一次又一次沖擊著凡人的心智。   他感到自己的內心被太陽逐步腐蝕,就像脆弱的冰塊在太陽的炙烤下快速融化,無數壓抑的瘋狂惡念在心中滋生。   那一瞬間,他想去玷汙隔壁溫柔可愛的小姑娘,他想用自己的手槍屠戮無辜的行人,他想在瘋狂念頭的驅使下嘗嘗人類血肉的滋味。   他心中僅存的理智在瘋狂掙紮,就像旱地裡的泥鰍,不斷接受黑色陽光的炙烤。   他用盡一切的力量來拜托太陽詭異的吸引力,想讓自己恢復短暫的清醒。   終於,他別過頭去,看向浴室裡的鏡子。   然而,令他惶恐的是,預想中的光滑鏡麵並沒有出現——而是巨大的豎立瞳孔,它滑膩的表麵無比冰冷,極端的嚴寒自墨藍色瞳孔的深處迸發,如同無數的汙穢手爪一樣,死死鉗製住馬約爾的靈魂。   那一刻,他如墜冰窖。   在流轉的瞳孔黑光中,深沉的詭異念頭瞬間占據了馬約爾的理智。   他不受控製地嚎叫,用非人類的聲音宣泄著內心的無限恐怖。   混亂的思維控製著他的身體,他用手打碎鏡子,不知疼痛地抓取最鋒利的碎片,猛地向葉蘇的脖頸處紮去。   鮮血汩汩而流,滾動的血色河流瞬間流遍整片天地,一瞬間,烈火在燃燒,無數的哀嚎聲和呻吟聲灌滿耳廓,狂亂的光芒和詭異的閃動圖形擊中馬約爾脆弱的靈魂。他隨即昏死過去。   而葉蘇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他的大腦好像被極冷的冰錐攪動,無數虛幻的泡影在他的眼前閃過。   那是無數與他產生關聯的人和事,他看見自己父母和藹的麵容,初戀情人在故土的祈願,他看見曾經經歷的一切,就像變換的詭異幻影,迎麵向他走來,又化為煙塵消散。   終於,他目不能視,耳不能聽,五感閉塞,意識抽離。   等到祂最終醒來的那一刻,祂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穩定,祂不再是一個人,而是浮現在無邊宇宙的一尊龐大意識體。   祂沒有固定的形體,不以任何實體物質形式存在。   “汝……輸了……汝之願景……已成虛妄……”   似人非人,就像宇宙中所有噪音匯聚成的聲音自虛空中傳來。這樣一種聲音超脫了所謂的文字和語法的束縛,而是以單純的意念傳輸。   尋常的凡人隻是剛一聽到聲音的一瞬間就會瘋掉,淪為不可名狀的怪物。   “汝……所成之秩序……已為吾等之……養料……”   沒有情感,沒有波瀾,仿佛對方在陳述著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剎那間,無數的記憶如同山崩海嘯般湧入葉蘇的意識體,而幸運的是,祂並沒有因此感到任何不適,那似乎是原本就屬於祂的記憶。   祂已明白,對方毀掉了祂所鐘愛的世界——名為“地球”的失樂園。但祂卻感到憤怒在逐漸消散,屬於永恒神祇的冷漠正在占據祂的心智。   祂浩瀚無垠的靈性告知祂,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暗中不斷翻弄著命途,造成了夢境世界的消亡。   那雙手藏在暗處,借助愚鈍的混沌邪神和權柄舊神達到自身的目的。   它是那樣地狡猾和可怖,以至於強大如葉蘇也隻能發現它存在的蛛絲馬跡。   祂睜開蘇醒的雙眼,以恐怖的報復來宣泄著內心的不滿。   “以吾之名,汝之存在——即為湮滅。”   葉蘇如是敕令。   無形的規則自宇宙的每一寸角落凝聚成形,組成一隻滔天巨手,一瞬間籠罩住聲音的主人——某個自現實存在之初便誕生的古老生物。   對方瞬間消散殆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無論是過去亦或是未來,都無法尋覓到它的痕跡,它已被現實所除名。   又過了許久時間,來自宇宙深處的另一道聲音響起,“主宰……永恒存在……和……至高造物……權柄的……大人……您知道……這樣做……沒有意義……”   葉蘇沉默。   縱使湮滅一大批存在的混沌邪神,也並不能徹底揪出潛藏在幕後之人。   夢境世界的毀滅已成定局,若是過於濫用權柄,或許又會引發更大的災難。   另外祂也明白,自己作為現實中主管無上權柄的神明,和宇宙深處的混沌諸神和權柄舊神們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硬要說不同的地方,作為現實中掌握規則權柄的神明,祂不喜歡濫用自身掌握的權柄來取樂,而是時刻在追尋虛無縹緲的“秩序”。而這,和混沌的本性是相違背的。   宇宙中的一切都不可避免地會走向混沌,這是一個不斷熵增的螺旋悲劇。任何努力都隻會延緩這樣的過程,卻不會與之違逆。   於是,為了實現自己所追求的秩序世界,祂選擇了營造一個巨大的夢境,一個從宇宙誕生、太陽係形成到生命萌芽、人類文明繁榮的虛幻夢境。   然而,就像現實所昭示的那樣——祂失敗了。   祂無法庇護一整個世界,混沌會不斷滲透進祂的夢中,而祂的蘇醒——便是一切的終點。   雖然,背後搗鬼之人布局深遠,狡猾異常。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樣的世界,其根基是脆弱的,基於夢境而存,必也因為夢境的蘇醒而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