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休沐日(1 / 1)

翌日上午,窗外一隻小鳥在歡快的叫著,陽光透過層層的葉子,最後形成一把散碎的金光,星星點點的撒在了窗前的簾子上。   石珪睜開眼,自己感覺身體好了很多,腦袋還有些眩暈,但是已經不再疼痛。   石珪從床上坐起,披上衣服,走出了程金環的房間。   堂屋的桌子邊,正坐著兒子石嶽。石嶽看見石珪走出房間來,也艱難的抱起手,歪歪斜斜的給石珪行禮,口中還含含糊糊的說道:“爹……早。”   石珪慈愛的笑道:“嶽兒早,昨天睡得可好?”   石嶽艱難的笑了一下,說道:“孩兒……睡得……好……。”   石珪擺了擺手,笑言:“行了,嶽兒你將養著,爹去洗漱一下。”接著就快步走出了堂屋,到了自己平常休息的屋子裡,從床邊的櫃子上拿了些乾凈衣服,就出了屋子,洗漱去了。   等石珪再次回到堂屋,程金環已經擺開了吃食,簡簡單單的一盆蒸豆子,還有一大碗稀粥,這就是石珪家休沐日的日常開始。   程金環舀了一碗稀粥,再配上些豆子,先遞給了石嶽。   石珪坐在主桌上,用筷子撚了撚豆子,無奈一粒也沒有夾起來。   程金環略微嫌棄的瞅了石珪一眼,就用自己的筷子夾了十來粒豆子,放在石珪碗裡,然後拿了一柄大勺子,遞在石珪手邊。   石珪嗬嗬一笑,順手接過勺子,擺在桌麵上,對程金環說:“孩他娘,等會我們把那個東西拿出來,削了煮水喝。”接著就抬起碗,把碗沿對著嘴邊,用筷子扒拉著豆子吃。   程金環點了點頭,卻又說道:“那東西硬的象塊石頭,上次用筷子挑出來後,拿刀削,用針挑,都沒搞下一塊來,這次你又要用什麼東西弄?”   石珪放下碗,胸有成竹的說道:“我昨天忽然想起來的,以前我們成婚的時候,你爹不是送了一套刀麼?他老人家可是說過,裡麵的那把砍骨刀,可是連牛骨頭,都能砍得斷。你說,要是找出那刀來,不就可以了麼?!”   程金環有些無語,拿手直接拍向石珪腦門,但手到了半途,卻又拐了個彎,輕輕的拍在了石珪的小臂上。   程金環嗔道:“你見誰家殺豬刀不保養就能用的?我爹送這刀,都快二十多年了,我們家就沒有用過一次,現在丟哪都不知道了,就算現在找出來,隻怕都銹的得不成樣子了,這還能用?”   石珪也沒想到還有這般變故,兀自嘴硬的說道:“也許磨磨,還能用?”   程金環被氣的笑了起來,諷道:“你去磨,不說那刀還能不能磨,就算可以磨,等你磨到可以砍牛骨頭,十天半個月的都不夠。”   石珪尷尬的笑了笑,還要兀自強辯些什麼。   “吃飯!”   無奈程金環已經不想聽石珪的“狡辯”,直接打斷了石珪。   石珪隻好悶著頭,稀裡嘩啦的喝起稀粥來。   看石珪眉頭緊鎖的樣子,顯然還在不停的想辦法。   忽然,石珪的眼睛一亮,抬起頭就說:“你還記得我爹走的時候,留了一套木工工具?”   “怎麼啦?我記得是有這麼件東西,但不是你自己收著的麼?再說了,還不是十來年都沒有用過了,指不定也銹的厲害。”程金環想了一會後,才猶猶豫豫的說道。   石珪一拍大腿,興奮的說道;“不一樣,我爹那套木工工具是別人送的,他也沒有用過,所以那些刀具,都是沒拆過的,肯定還包著油紙。”   程金環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就算可以用,那東西硬的像石頭,能有用麼?”   石珪曬然一笑,說道:“絕對可以,那是東街老杜頭拿來謝我爹幫忙的東西。老杜頭說過,那刨刀利的可以刨開鐵黎木。再說,那裡麵還有鑿子和錘子,實在不行,鑿開那東西就是。”   程金環聽後,也是心中一定,也不再懟石珪,便催著石珪趕緊吃完,去找東西。   石珪也不含糊,三口兩口的就把碗裡的東西吃完,起身就滿屋子的去找東西了。   等到石珪在一個犄角旮旯裡,找到那套木工工具。打開一看,果然所有刀具上都包著油紙。   石珪輕輕的揭開油紙,烏黑的刨刀浸滿黃膩膩的油脂,銀亮的刨刀刃口,閃爍著寒光。   石珪把油紙輕輕的放了回去,拎起整包工具,放到自家小小的院子當中。   接著又轉身鉆進了廚房裡,取了一條長條凳子出來,這長條凳模樣有些怪異,一頭釘了一塊厚實的木塊,還有幾根卡榫連在上麵。   這是石珪老爹當年用的木工凳子,落在石珪手裡後,就隻能閑置在廚房裡,當做放置雜物的支架了。   石珪把木工凳子放置好後,就組裝起了刨刀,石珪憑著小時候看老爹做木工活的記憶,又順著自己手裡刨子零件的結構大小,先摸索著裝了一把小巧的精刨子,然後去廚房裡,順手撿了幾根柴火,固定在木工凳子上,試著用精刨子,在柴火上推刨幾下。   石珪細細的觀察著被推刨過的柴火,然後有些失望的嘆了一口氣。   石珪思忖這精刨子的尺寸,倒是比較適合,但是隻能用來平整和刨光,估計用來刨硬邦邦的天蠶卵,還是夠嗆。   石珪又在工具包裡挑挑揀揀,然後又花了些時間,再次組裝了一把二刨子。   石珪記得老爹曾經說過,這二刨子俗名就叫二虎頭,專門刮特殊不平整的毛料。   石珪拎著二虎頭,在木工凳上試著推刨了幾次柴火,然後再仔細觀察一番效果。根據效果再用小錘敲擊幾下刨刀刀身,不斷的調整刨刀的位置,重復幾次之後,才達到了效果,石珪這才算滿意。   石珪思忖這二虎子的尺寸雖然稍微大了一些,但刨刀刨硬物的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石珪整理了一下木工凳子,又讓程金環用筷子把天蠶卵夾到碗裡,再拿出來放到木工凳的旁邊,然後喝了口水,休息了一會,才準備開始刨天蠶卵。   石珪和程金環沒有讓石嶽避開,在石珪和程金環忙出忙進的時候,石嶽也隻是坐在藤椅上,靜靜的看著父母在忙碌,也沒有多問一句。   倒是程金環抽空給石嶽解釋了一句,爹娘是在給石嶽製作湯藥。石嶽聽了也沒多說話,仍是安靜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石珪讓程金環把天蠶卵放在了木工凳上,然後用卡榫摳住天蠶卵,剩下的空隙,再削些木片,用小錘輕輕的敲進去,就這樣忙活了大半天,才把難看灰撲撲的天蠶卵完全緊固住。   隨後,石珪側著身子,站在木工凳旁,兩隻腳成弓箭步,然後彎下腰,用兩隻手的食指頂在刨口的兩側,兩個拇指要頂在刨手的後麵,然後發力推動二虎頭,往天蠶卵上刨去。   石珪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推刨子,好在二虎頭也慢慢的向前,一片薄薄的灰白色的薄片,緩緩的從刨子的出花口裡冒了出來。石珪心中一喜,使勁的推了一下,結果刨刀就滑了過去,石珪用力過猛,還打了個趔趄,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好在刨刀總算刨下那麼小一片來了,石珪連忙招呼程金環,用筷子輕輕把那薄片,挑進旁邊準備好的碗裡。   可能是石珪用力不均勻,刨下來的天蠶卵薄片,並不是均勻的一片,而是呈厚薄不均勻的形狀,中間薄的的地方,看著幾乎要斷成兩截。   石珪和程金環顧不得碗裡的薄片,仔細的去看剩下的天蠶卵。天蠶卵外殼被刨開後,並沒有石珪想象中,天蠶卵裡的汁水橫流四濺的情形出現。   那顆天蠶卵被刨去留下的截麵,也呈灰白色,看上去就像真正的石子一樣,所有東西都完全渾然一體,不像一般的蟲卵是層軟殼包裹著濃濃的汁水。   石珪和程金環看了一會後,也看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也就隻能感嘆一番,仙家之物果然不同凡響了。   程金環怕這天蠶卵刨開之後,會失了藥效,就讓石珪趕緊收拾。   石珪慌腳忙手的把剩下的天蠶卵從木工凳上鬆開,程金環就拿了自己珍藏的絲巾,將天蠶卵包了起來,急匆匆的進了屋子,將天蠶卵放回小木盒裡,仔仔細細的收藏起來。   這廂石珪則麻溜的把兩把刨刀解開,然後用細麻布,輕輕的擦拭了一下刨刀刃口,再用油紙把刨刀包裹起來,連同其他東西,一並放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等夫妻倆個緊趕慢趕的把東西一一收好,準備熬煮湯藥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貧瘠的見識,又一次攔在了麵前。   這天蠶卵的薄片,要怎麼熬煮?用什麼東西熬?用什麼水熬?要放薄片多少的量?要放多少水熬?要熬多長時間?怎麼樣算是熬製成功?   隨便想一想,就有無數個問題冒出。   好在夫妻倆個,有前麵成功推測正確使用玉簡的經驗,麵對如此之多的問題,還算是能鎮靜麵對。   於是石珪夫妻倆,又細細的回憶了一遍白衣少年關於天蠶卵的所有言辭。   在商量了半響之後,才決定用剪刀從天蠶卵薄片上,剪下一絲天蠶卵,放在藥罐裡,用井水熬煮一次試試,天蠶卵薄片的數量,足以讓他們試上很多次了。   程金環從房間拿來剪刀遞給石珪,石珪用盡全力,才從薄片最薄的邊緣上,剪下一絲天蠶卵。   程金環從石嶽備用的新藥罐中隨便挑了一個,裝上剛剛打上來的井水,再放入那一絲天蠶卵,架在煤爐子上熬煮。   湯藥卟嚕卟嚕的翻滾著,不斷的冒著一縷縷白茫茫的霧氣,沒有什麼奇怪的氣味漂出,也沒有產生石珪擔心的濃香或是惡臭的氣味,這讓石珪不由得送了一口氣。   漸漸的那一絲天蠶卵,被煮化在沸騰的湯水中,整個湯藥變成灰白的顏色,看上去就像一股灰泥漿在翻滾。   程金環慢慢的關了火,用厚厚帕子抬起藥罐,將湯藥倒在了兩個瓷碗裡。   等湯藥稍微冷卻一點,就端起一碗,遞給一旁的石珪。隨後自己也端起一碗,咕咚咕咚的喝了進去。   石珪看著程金環喝的如此爽快,也隻能一咬牙,端起碗來大口喝了起來。   這天蠶卵湯看著像灰泥漿,但卻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就是略有點淡淡的泥草腥味,倒也不難喝。   喝完湯藥後,夫妻倆個按照事前商量的辦法。程金環端坐著,石珪則站起來圍著小院子不停地走。石嶽坐在堂屋裡,看著爹娘為他試藥效。   石珪走著走著,肚子就開始嘰裡咕嚕的亂響,隱隱有些腹痛襲來,石珪趕緊奔向茅廁,不想身邊還有比他更快的,無奈石珪隻有將兩條腿內交叉起來,忍著陣陣腹疼,憋著腳站在廁所門口等著。   等到石珪夫妻倆上吐下瀉一番之後,又開始渾身出汗,就算兩人站在屋簷陰涼之處,那汗水也不停地冒出,甚至濕透了衣物,汗水中還隱隱有些腥臭之味。   按說一般人經過這樣折騰,隻怕也是精神萎靡,需要臥床休息了。但石珪夫婦兩卻是精神健旺,身體反而有些神清氣爽的感覺,尤其是石珪,早上還隱隱暈疼的腦袋,現在也似乎完全好了,隻覺得腦海中有股清爽怡人的感覺。   石珪和程金環相顧而視,都是滿臉喜色,兩人心裡已經知曉,這天蠶卵不愧是仙家靈物,果真不同凡響。   盡管日頭已經臨近中午,程金環也顧不得做飯,把藥罐裡的湯藥再倒出一碗,端去給石嶽飲下,石珪則端了便盆,在一旁伺候著兒子。   等到石嶽一番折騰之後,夫妻倆給石嶽沖洗一番,石嶽明顯看著精神好了許多,吃了程金環剝的一個雞蛋之後,就回屋沉沉的睡去了。   等石珪和程金環重新洗漱一番,換了身乾凈的衣服出來時,臉上一直掛著掩不住的笑容。   程金環笑盈盈的說道:“石頭哥,看嶽兒睡得這麼好,我這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了。”說著就拿出塊手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石珪笑瞇瞇的回道:“這二十年可算沒有白等,隻要咱們一家平平安安的,就比什麼都要好了。”   程金環點了點頭,哽咽的說道:“這日子,可算有盼頭了。”   石珪上前去抱住程金環,讓她在自己懷裡哭了一陣後,才插科打諢的說道:“小金子,你可別哭了,給你石頭哥做碗麵條去,這湯藥啥都好,就是容易餓肚子。”   程金環忽然想到那些上吐下瀉的不堪,紅著臉掙脫了石珪,進了廚房操持起來。石珪跟著進了廚房,幫著程金環打著下手。   石珪打開灶門,往裡麵填了點柴火,又拿起旁邊框裡的蔬菜,一麵摘菜,一麵正色的對程金環說:“孩他娘,嶽兒那邊,你可要再叮囑嶽兒幾次,這可是我們家最大的秘密,可不能泄漏出去,要不咱們家可就容易大禍臨頭的。”   程金環兩隻手不停地和著麵,嘴裡卻毫不含糊的說道:“石頭哥,你要相信我和嶽兒,我肯定會和他再說說,你得空也要跟他再說說。”   “我肯定會和嶽兒再說說的。”石珪回道,他頓了頓,又關心的吩咐道:“小金子,待會吃完飯,你就趕緊去睡一睡,晚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程金環扯了扯麵團,隨口回道:“睡一下也好,等睡起來,吃了晚飯,咱們也還得再合計合計,再準備準備,昨天你那樣子可真嚇人!”   “好,都依你。”石珪嘿嘿一笑,拿起摘好的菜,去到井邊,洗起菜來……。   正午的陽光撒向小院,裊裊升起的炊煙,蕩漾出一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