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稍西,明誠酒樓的臨窗雅座上,稀稀疏疏的撒著幾縷陽光。 “可以,就這麼辦了。”石珪看著李掌櫃調整過多次的接待方案,點頭同意了。 李掌櫃明顯的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抬手抱拳,笑嗬嗬的說道:“行了,那我就去準備著,等過幾日,一定把金老總和其他兄弟接待好。” “那就拜托你了。”石珪笑著給李掌櫃的揮揮手。 李掌櫃也不多言,笑著告辭而去。 石珪也沒有理會,隻是扭過頭來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石珪看似平靜,但心裡卻是各種雜念翻騰,這一樁樁的事情撲麵而來,讓石珪心中暗生煩惱。 首先是修煉上的事情。 自從石珪在打鬥中,第一次運用那股若隱若現的遊絲,不但敲斷了敵人的腿,還把自己的鐵尺也敲斷了,如此之大的威力,也讓石珪苦練中,不停的加倍努力去感受那股若隱若現的遊絲。 可惜,能感受到那股若隱若現的遊絲的時候,也寥寥無幾。 但好消息就是,即便隻有隱隱感受過那麼一兩次,但也完全如鐵一般證明,自己的體內,的確有那麼一股修煉出來的遊絲。 再加上自己莫名增強的直覺,還有自己變得靈敏的五官感受,也在說明自己修煉《天水蒙髫觀想吐納法》是有效果的。 所以,石珪越發相信修煉的成果,自然是加倍努力修煉,以期能有更大的進展。 但是事實卻是很殘酷的,無論石珪怎麼樣加倍的努力苦練,但依舊沒有任何明顯的進展,仍然是老樣子。 倒是自己一家人,修煉《春水潤靈決》,有些效果,不但自己能感覺到身體日益充滿活力,而且程金環多年的一些老毛病,也沒有再犯,甚至石嶽也能站立起來,走上幾步。 但在《天水蒙髫觀想吐納法》的修煉上,除了石珪能偶然有一兩次,隱隱約約感到了一絲若隱若現的遊絲外,程金環和石嶽則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於是在修煉的道路上,石珪與程金環有了分歧,石珪認為應該加強《天水蒙髫觀想吐納法》的修煉,這才是正法。 而程金環則認為《春水潤靈決》效果好,這才是最主要的長壽修仙之法,甚至認為石珪的那種感覺可能就是石珪自己的錯覺而已。 但石珪卻不認為是錯覺,兩人因為修煉理念爭執不下,甚至到了氣頭上,也會有些爭吵。 這讓注重家庭和睦的石珪有些煩惱,自己無法證明自己的感覺,又不想和程金環為修煉這種“小”事情爭吵。 幾次爭吵下來,也讓石珪決定,在拿出足夠證據之前,不再和程金環商討《天水蒙髫觀想吐納法》的修煉進度了,甚至《春水潤靈決》的修煉也盡量少說為妙。 石珪始終相信修煉《天水蒙髫觀想吐納法》才是修仙的正法。所以,想等著自己真的有所成就,成了證據,才能讓程金環相信自己。 當然對現在的石珪來說,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但是這種所謂分歧在修仙界裡,比比皆是,而且為了這種分歧,好一點的會相互印證,差一點的會相互決裂,有甚者則會相互廝殺。 其次,則是官場上的事情。 那一夜,石珪憑著一通胡說八道,強行將珠寶案和直覺中要出人命的案子聯係在了一起。沒想到運氣好的爆棚,居然在賊窩現場發現了大量珠寶和被劫殺的八具屍體。 這樁大案讓許縣尉、金副總捕頭獨領風騷,一時間成了這平蒼縣城人人口中頌稱的大神捕,甚至連江縣令也在諸位上官麵前,得了不少嘉獎。 石珪雖也得了金副總捕頭的口頭嘉獎,但最近一段時間,石珪明顯發現金副總捕頭對自己的態度,卻是變得更微妙起來。 石珪心知肚明,自己這次靠直覺找到的破案線索,其實又犯了許縣尉和金副總捕頭的忌諱。所以在麵子上,不得不給石珪點甜頭,但是私下裡,卻又深深忌憚著。 那一夜,石珪與尚捕頭出了廂房,就看見從各廂房中搜出的珠寶,還有趴在地上狂吐的一眾捕頭們。 在金副總捕頭的安排下,在場的諸人都得了些好處,例如石珪又得了一枚玉石,一枚寶石,算是發了一筆小財。 至於那些屍體,則是在諸位捕頭撤走之後,金副總捕頭派自己親信帶著幾個人守在了院子外麵。 等到第二天,這案子就被許縣尉接了過去,成為了許縣尉親自督辦的大案。 從那時開始,這案子就和石珪再也沒有了任何關係。石珪依舊像平常一樣,在衙門裡點個卯之後,就在西城門一帶閑遊浪逛,然後再在明誠酒樓那裡,坐一個下午。 唯一有點變化的是,新任的玉捕頭居然主動和石珪搭起訕來,搞得石珪莫名其妙。 案件最終的結果,還是那夜之後的兩三日,幾位老捕頭約在一起牢騷時,石珪才從尚捕頭的口中知道的。 原來那醉漢和留在賊窩裡的賊漢是師兄弟,都是京城大營裡的精銳軍官出身。後來不知為何,卻是在宮城當值之時,盜了大內的寶物,之後被人發現,兩人棄了京城中的一切,一路南下到了平蒼縣。 兩人到了平蒼縣,大手大腳的花銷,不出兩月,從京城帶來的細軟,基本花了個精乾,隻剩下了些不好銷贓的物件。這才又打起了殺人奪錢的主意。 兩人一開始,隻敢對新來平蒼縣的人出手,殺了幾人之後,沒有被發現,膽子就逐漸大了起來,連殺幾個他們看上的有錢人,到最後,兩人竟直接劫殺了本地大戶的小兒子,奪了一批珠寶,揚長而去。 這才驚動了平蒼縣的官府,隻是這平蒼縣動用了不少人手,卻是一直找不到任何線索,甚至連被殺的幾人屍體都找不到。 而兩人殺人之後不會被發現,全仗著兩人從宮中大內得來的寶物之中,有二十來粒怪異的種子。那種子看起來沒有別的大用,但隻要扔在屍體上,就會鉆到屍體心臟部位,快速發芽生長,長出之後,就會散發出一股詭異的香氣,掩蓋住所有臭味。 憑著這一手,兩人竟然將屍體藏住了,看著滿縣的捕快衙役就像無頭蒼蠅一樣毫無辦法,兩人這才膨脹起來,毫不把衙役捕快放在眼裡。 那醉漢才會在喝醉之後,挑釁捕快衙役。被抓之後,竟然狂妄到,想把縣裡值夜的衙役捕頭,誘騙到賊窩一起殺死。 隻是這醉漢卻沒有想到,當天衙門值夜的規則改了,多了二十幾個人。 再加上碰到石珪手上,石珪生性謹慎,直覺靈敏,居然沒有像那醉漢設想中,魯莽的邀約幾個牢子,再帶著醉漢一起,去尋賊窩撈一筆。 當石珪聽到這的時候,背後一陣陣發涼,後怕不已。幸虧自己相信直覺,覺得不妥,這才沒有上了那醉漢的惡當,要不自己大約也得變成屍體,躺在那些藤籠箱裡了。 至於,那些怪異的種子,則被江縣令上繳了,也算得了一筆功勞。那種子在屍體上長成的怪草,被仵作從屍身上拔起時,就化作了黑灰,然後掩蓋不住的屍臭,則是直接熏暈了好幾個衙役。 石珪作為見過修仙者的人,心裡自然猜度這樣詭異的東西,應該和修仙界有關,但奈何自己的情況,實在不適合攪和進去,於是隻能暗暗記在心中,待以後看機會在做些其他打算。 現在,這些事情都與石珪無關了,石珪也知道自己在這案子裡的角色,讓人忌諱,所以也很自覺的當起了縮頭烏龜,平日裡隻是幫著金副總捕頭跑跑賭場聯絡的事情,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當然石珪心裡始終有點不舒服,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隻是那外來任職的玉捕頭,聽了衙門裡其他人加油添醋的說法後,就經常來找石珪聊天,搞得石珪躲之不及,到了最近這幾日,甚至連早上去衙門點卯都省了,直接跑到西門應卯。 好在金副總捕頭知道了這件事,反而沒有怪石珪,對石珪這樣躲避玉捕頭很是滿意,於是就默許了石珪躲懶的行為。隻是在有事的時候,才會派個長隨,來明誠酒樓附近,叫他回衙門聽命。 最後,就是家裡的事情。 石珪拿回家的三枚玉石,看著像是有些靈氣,但是經過石珪和程金環的驗證,都不能引出靈氣來使用,最後也隻能和那枚寶石一起賣了,換做銀錢使用。 那塊金子,因為上麵有金行的記號,不能直接使用,最後是石珪想辦法,把金子放在灶臺裡,用大火熬化了,融成一餅金餅,才去換了銀子使用。 當石珪說出選擇那枚小珠子的理由時,程金環有些好笑,但覺著石珪難得有個心愛意愛的東西,也就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順著石珪的意思,讓石珪自己收著把玩。 石珪也就把那珠子,妥帖的放在胸口的內包裡,閑暇時間,就掏出來,放在手掌心裡,隨意把玩。 石珪無意間得到的這些意外之財,讓程金環很是高興,除了留下些散碎銀錢使用,其餘的二一添作五,一半存在自己家大床下的暗格裡,一半著留作給石嶽娶媳婦的費用。 隨著石嶽身體漸漸地好了些,石珪就和程金環商量了一下,準備給石嶽說個媳婦,石珪和程金環兩口子托了不少媒人,也給了不少媒錢。 但人家一聽說石嶽是個病秧子,就拒絕了媒人說媒,雖然媒人再三保證,石嶽已經在名醫顧大夫的醫治下,身體好轉了,但仍是無濟於事。 石嶽年歲不小了,但也不願隨便亂找人家,這事讓石珪愁掉了不少頭發。 現在石珪坐在明誠酒樓二樓,手裡把玩著那顆小珠子,心裡卻是在愁著,要去哪裡再找個能耐的媒人。 這時,樓梯上登登登的跑上來一個人,那人看見石珪坐在桌前喝茶,心裡鬆了一口,連忙開口說道:“石捕頭,我家老爺有請您去衙門見麵,有要事商議。” 石珪回頭一看,正是金副總捕頭身邊的長隨,也不敢怠慢,連忙站起來:“原來是楊小哥,來來來,先歇歇腳再說。”接著別過頭去,沖著角落裡打瞌睡的夥計,喊了一嗓子:“小二,去給我拿壺好茶,再抬幾碟瓜果過來。” 那楊姓長隨,趕忙攔住石珪,急切的說道:“別別,石捕頭,今日不同往日,我家老爺還在衙門等著您,說是有要事商量。”頓了頓之後,又說道:“這茶先存著,改日再來與石捕頭一起品嘗。如今,還是隨我一同去見老爺吧!” 石珪也順坡下驢,改口道:“既是金大人有要事,可不能耽擱,那這茶就先存著,改日再來品嘗。” 接著一伸手,將手裡的珠子塞進了胸前內包裡,又拿起桌上放著的新鐵尺,隨手插在腰間,這才向楊姓長隨一拱手,說道:“煩請楊小哥帶路!” “請!”那楊姓長隨也一拱手,轉身就走向樓梯。石珪朝夥計示意了一下,就跟在後麵,走下了樓梯。 …… 石珪低眉順眼的站在金副總捕頭書桌前麵,正一五一十的報告,這段時間在明誠酒樓籌備宴席的事宜。 金副總捕頭一臉疲態的聽著,不時點頭稱善。 直到石珪匯報完了,金副總捕頭沉吟了半天,這才開口說道:“老石啊,這段時間,你用心做事,還是很不錯的。縣尉大人也稱贊了你,本來是想給你壓壓擔子,但是,你兒子媳婦那個身體啊……。” 金副總捕頭頓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辭,這才又接著說道:“那個身體啊,還是需要再養養,縣尉大人怕你兩頭顧不上,又想著你是個顧家的人,這才讓你多陪陪家裡。” 石珪低著頭,作了一個揖,說道:“謝許大人關心,謝金大人關心,還是大人們知道屬下顧家的脾性,這才給了屬下多些時間照顧家裡,屬下實在感激不盡。” 金副總捕頭點了點頭,說道:“你能理解最好。” 石珪恭敬的低頭抱拳,聽金副總捕頭繼續說道:“這段時間衙門裡實在太忙,本來我是不想打攪你,但是許縣尉他老人家親自點將,讓我轉告你,讓你啊,還是過來幫幫他老人家的忙。” “不敢,屬下願為許大人和金大人效命!”石珪立即嚴肅的表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金副總捕頭似乎對石珪把自己放在許縣尉後麵的言行,很是滿意。笑嗬嗬的說道:“行啦,你也別緊張,剛才,我是把縣尉大人的話轉達給你,你有這份心,就不錯了。” 接著一擺手,製止了石珪想衷心的表態,直接說道:“老石,你也別囉嗦了,這事,就是許大人一時抽不出人手,想讓你來幫他一把,事情也不復雜……。” 金副總捕頭這才將許縣尉交代的事情,告訴了石珪。 原來那夜,在現場找到的屍體,經過辨認,還是認出了有幾具屍體,都是縣裡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的親屬,其中有一具還是本縣最大的門第人家的小兒子。 隨著珠寶案的破獲,這些人家紛紛來縣衙裡,要求將屍體發還自家,以便進行安葬。 江縣令為了安撫這些人家,特意下令每戶人家安葬時,都要衙門裡派人跟隨參加,以體現衙門重視盡責的態度,而這個重大的任務,就交給了許縣尉安排捕房去完成。 然而,最近衙門裡很多捕快都在忙著大案的各種後續事情,根本抽不出人手去辦,這等事情也不好讓非本縣的衙役捕快去辦。 最後,許縣尉和金副總捕頭思來想去,這才想起半閑置的石珪,這才匆匆叫來石珪,讓他去辦這事。 石珪心裡苦笑一下,這種事情,算不上苦差事,也算不上什麼好差事,純粹就是幫閑,但現在形勢比人強,自己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石珪也不遲疑,當即作了一個揖,朗聲回答:“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