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螞蟻眼中的世界(6)(1 / 1)

石珪仰麵朝天的躺在大車上,看著浮雲朵朵的天宇發呆。他還是無法徹底從初窺真實的震撼中醒過來。   其實,白衣少年的留給石珪的信息,並沒有很詳細的介紹修仙界的點點滴滴,反而是像從哪裡的書中,隨便摘抄了一點內容應付一番似的。   石珪覺得白衣少年留書的那種態度很是馬虎的,想來那白衣少年可能認為,石珪根本不具備靈根資質,他留下再多的文字也是無濟於事,如果留書的東西太多,落入別有用心之人手裡,隻怕又是一場風波。   石珪自己給白衣少年找了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便不再去猜測白衣少年當時的心思,畢竟這白衣少年對石珪來說,太過於高深莫測,如此俊秀的人物,又怎麼是如今一個引氣入體階段的小修能猜測的。   如今他便如同井底之蛙,聽聞了幾句井外世界的描述,便心之向往,他實在無法想象那樣一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有些渴望能多了解些,卻又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懼怕。   他把手墊在了腦後,翹著腳,看著湛藍的天空,感受著那輪正在上升的炎炎大日,播散在他身上的火熱。他想起了這幾日所看的《楚歌》,那本書裡有個狂生寫了一首詩詞,竟然多達3千來字,那首詩裡,問出了那個狂生對這個世界的很多疑問。   石珪記得第一次看到這首詩詞的時候,心裡是有些不屑一顧的,一個書生不想著怎麼當好官,一天就想著問東問西,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當真就是個讀書讀傻的人。   所以,他當時隻匆匆看了幾行詩詞,便跳過了這首巨長無比的詩詞,追著看了一首采蓮曲,那首采蓮曲生動有趣,把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在荷花池裡作弄她心儀男孩的模樣,寫的惟妙惟肖。   但如今他看了白衣少年所留的信息,他卻自然而然想起了,那首充滿無數疑問的詩詞,他喃喃的悄聲吟道:“”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明明暗暗,惟時何為?九天之際,安放安屬?天何所遝?十二焉分?日月安屬?列星安陳?自明及晦,所行幾裡?夜光何德,死則又育?……”   凡人中的一介讀書人,看著這方天地的日月旋轉,問出了胸中的疑問,也想試圖理解這天地間的奧秘,那狂生的這種困惑、這種鬱悶,與自己求仙問道的感受,何其相像?   自己一個隻識得幾個字的人,自從得遇仙緣,踏上修仙之路,想盡了一切辦法,幾經波折,這才看到白衣少年隨手留下的一段文字,這才能窺到了這方天地的些許真相。   想到這裡,他不免又有些同情起那狂生來,區區一介凡人,任你傾盡一生,又怎麼能夠窺得這方天地的些許奧秘?那些日行千萬裡,壽元悠長的修仙者們,上遊蒼穹,下趟大洋,暢通六合之地,都不敢說知道那狂生所提的疑問的答案。   同情之餘,他不免又有些羨慕欽佩,那狂生雖是凡人,受困於日行五十裡,壽元不過百載的現實,但是卻是胸懷大誌,眼光穿過了遂古之初、九天之際,日月列星,想探尋天地之間的至理。   他問出的問題,卻又是那麼好奇及瑰麗,比如他想知道日月一次明晦之間,能走多遠,日月和星辰為何如此排列,世界的盡頭又在哪裡?   石珪暗自想到,也許那個狂生一輩子也無法知道答案,但他依舊仰望星空,想渴求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理,如此強烈的求知欲讓石珪敬佩,甚至有一絲絲嫉妒。   石珪望著天空,心想:一個凡人為什麼要知道日月升落之間跑了多少路?就連那些日行千萬裡的修仙者們也不一定知道吧?一個白天也沒有多少時間,但太陽要跑過如此廣闊的天地,那它要有多快速度?我們所有人被照耀的,是同一個太陽吧?……   石珪的目光漸漸呆滯,整個人都陷入無窮無盡的沉思當中,炙熱的陽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脖頸上係著的淺藍色珠子,歪落在了他身下墊著的雨布上。   ………………………………………   “石老大,石老大!”常大山在車前座上,叫喚了幾聲,見石珪沒有應答,就探起身子,伸出手搖了搖石珪的腳。   “什麼事?”石珪猛地醒了過來,連忙沉聲問道。   常大山剛忙回道:“唐旗頭來了。”   “哦?”石珪一翻身坐了起來,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這才往旁邊伸頭一看,隻見唐震抓著車廂沿,一隻腳墊在常大山前麵,瘦小的身形,立的穩穩當當,看來這段時間跟著石珪修煉猛虎拳,還是有些成效。   一般來說,後勤隊在行軍途中,這唐震都在主持事務,沒有緊急的事情,基本不會在行軍途中,來找石珪稟報,都是任由他在大車頂上摸魚。   此時,唐震居然找來了,石珪不由得有些奇怪,他定了定有些絮亂的心思,用手抓住淺藍色珠子,這才沉聲問道:“小唐,有什麼事?”   “大人,恕在下無法全禮!”唐震先是告罪了一句,然後稍一低頭,以示恭敬,這才沉聲說道:“剛才中軍來令,命我隊即刻急行軍,趕往前方羊場驛,擇高處起營帳,埋鍋做飯。”   石珪詫異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往常都不這樣啊!”   唐震搖了搖頭,說道:“具體的不知道,隻是聽來傳令的蒲大頭說,姚使者說很快就要起風暴了,大隊人馬等不了我們營造,所以命我們和輜重隊一起前去準備。”   “起風暴?”石珪詫異的抬起頭,看了看湛藍湛藍的天空,除了天邊幾朵浮雲外,都是明媚的陽光,他又低頭看了一眼,跟自已一樣滿臉疑惑的常大山和唐震,他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說道:“行了,我們也不用猜了,執行軍令才是正事。”   而在唐震和常大山眼光不及的地方,石珪剛剛抬頭看向太陽時,臉色僵硬,手中緊緊握住淺藍色珠子的小動作,就沒有被兩人發現。   唐震稍稍低下頭,說道:“請大人示下!”   石珪不假思索的說道:“按老規矩,小唐你、常大山、宋大成帶著手下的旗裡人馬先行,我、包大力在中間照看隊伍,陳小刀、孫義帶著醫療旗的人,作為後隊,收容落下的人。”   唐震連忙回道:“末將遵命!”說罷,就要跳下去傳令,石珪沉吟了一下,又趕忙吩咐道:“時間緊急,小唐,你就不要來回奔波了,你和大山,點齊你們的人馬,現在就走,剩下的事情我來安排。”   唐震愣了一下,趕忙說道:“末將遵命!”   於是,石珪用手撐在大車廂上,一個鷂子翻身,就跳了下來,他跟著車走了兩步,這才站定腳步,沖著唐震和常大山揮了揮手,又揚聲說道:“小唐,大山體胖,你們急行軍,就讓大山坐車上!”   說罷,也不等兩人回答,就轉身去找了包大力,讓他把自己的命令傳達給剩下的幾個旗頭。   等整個後勤隊的隊形變化完成後,就一路急行軍,超過了艮山營的大隊人馬,石珪這才帶著包大力,在整個隊伍中段來回遊走,一邊鼓勵兵丁快跑,一邊照看隊伍,緊急處理各種事務。   等到後勤隊一路急行軍,到達羊場驛的時候,整個後勤隊的兵丁已經隻剩下了一半多一點點的人手,輜重隊的情況比後勤隊還要糟糕,隻剩下三分之一的人手,整個大隊落在後勤隊後麵一裡多地,好在那幾輛運糧草的大車,到是跟上了後勤隊。   石珪看見宋大成已經帶著人,在距離大路百十來丈的一座丘陵的半山腰上,開始建築營盤,於是便讓包大力把後勤隊的兵丁帶過去,讓唐震分配活計。他自己則往回跑了半裡地,去收攏些潰兵。   半個時辰後,等陳小刀、孫義兩人帶著後隊趕到的時候,艮山營的營寨基本已經成型,石珪把幾個旗頭召集在一起,交代了事情後,便甩手不管諸事,自己一個人跑到預留給後勤隊的營盤區,讓正在搭建營帳的兵丁,把自己的小營帳先搭起,然後,再往小營帳裡一鉆,公然摸起魚來。   石珪盤著腿,坐在自己的地鋪上,心中滿是驚疑後怕,自己剛才在大車上,已經完全神遊天外去了,竟然在使勁的想破解太陽每天,在天空中行走的秘密。   自己的淺藍色珠子,也因為意外沒有發揮作用,要不是常大山使勁搖晃自己,讓自己清醒過來,隻怕自己再神遊個三五天,就會餓死在大車上了。   石珪不敢再抬頭仰望天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會深陷雜念之中,所以他把自己縮在營帳中,卻又靜不下心來看書,連念誦幾句經文都會讓自己心浮氣躁。   於是,石珪乾脆放空自己的腦袋,低下頭出神的看著草地,啥也不想,這時他看見一隊螞蟻,舉著碎葉子、小蟲子的肢體,從自己地鋪麵前蜿蜒向前。   “晦氣!”石珪暗暗的罵了一聲,這荒郊野外的住帳篷,帳篷裡遇到點蟲子很正常,但是,要是遇到一堆螞蟻,那就別想睡好覺,隻能換個地方。   石珪剛掀開自己的營帳簾子,想叫兩個兵丁來幫自己,把營帳挪個地方,他不敢抬頭看太陽,就低著頭準備叫人,這時,他卻看見剛才的那隊螞蟻,很快就順著自己營帳簾子往外爬。   “原來是螞蟻搬家啊!”他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省得他再折騰,於是,他也不再叫喚,就這樣靜靜的注視著那些搬家的螞蟻。   這些螞蟻一隊隊的排成縱隊,拖拉著自己的食物,匆匆上路,從自己的鋪蓋處到兩三丈外的小樹叢的新居,對螞蟻這樣微小的蟲子來說,應該是一段很長很長的路程,自己營帳周圍的三五丈方圓的地方,對它們來說,也是相當廣袤的地域了。   這時,石珪像是抓住了一絲靈感,但是想認真思考查看時,卻又縹緲無蹤。   石珪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淺藍色珠子,眼神中閃過一陣掙紮,最後,他一咬牙,把淺藍色珠子,輕輕地放在自己腰包裡,然後,他就往門簾後一坐,兩隻眼睛死死盯住螞蟻蜿蜒的隊伍。   營帳外,湛藍的的天空中的陽光漸漸昏暗,幾朵烏雲從北部滾滾而來,一股北風忽的吹了過來,石珪營帳的門簾,被吹的呼啦啦作響,一時洞開一時緊閉。   胡亂搖擺的門簾,給正在行軍的螞蟻造成了巨大困擾,但螞蟻們依舊堅定的舉著殘葉行進,隻不過行進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   等螞蟻們沖出布簾的乾擾,沖進了平緩的草坡中,但強勁的北風吹的螞蟻們東歪西倒,甚至有些螞蟻被吹出了隊伍,在草叢中迷了路,但剩餘的螞蟻們卻毫不畏懼,依舊排成一個縱隊奮勇向前,不斷地向極其遙遠,甚至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達到的目的地,快速行進著。   天空中的烏雲,很快在北風的幫助下,鋪滿了整個天空。   坐在門簾後的石珪,眼睛中閃爍著光芒,這些螞蟻終其一生,也許連太陽都不知道是什麼,甚至連這座山丘都沒有爬出去過,但他們依舊堅定的在搬著家,越過危險重重的草坡,去往遙遠的樹叢…………。   “哢嚓!哢嚓!”天空中的烏雲間閃現出了一道道白色電蟒,震耳欲聾的雷聲從空中滾滾傳來,天空中開始落下豆大的雨滴。   “轟隆!”一陣雷聲在丘陵上空炸響!   石珪忽然抬起頭,眼睛中閃過一陣明悟,他口中喃喃道:“是了!!是了!!可以抬頭仰望星空,但必須腳踏實地!”   “哢嚓!哢嚓!”“轟隆!轟隆!”“嘩嘩嘩!”天空中的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像是在為石珪又一次明悟而祝賀,越發狂暴起來。   石珪坐在布簾後哈哈大笑,隻不過這笑聲被雷鳴暴雨堵在小小的營帳內,石珪終於想通,對於這方世界來說,螞蟻和凡人、還有修仙者們都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中,太陽月亮公平的照耀在螞蟻、凡人、修仙者身上,停留的時間完全一樣。   對一隻螞蟻來說,一座丘陵就是它永遠探索不完的世界,對於一個普通凡人來說,陳國及其周邊幾個諸侯國,就是他永遠的探索不完的世界,對於一個修仙者來說,這方世界的一部分也許也是他探索不完的世界,但對於三者來說,太陽月亮都一樣的升起落下,其中奧秘值得探索,但也不是立刻就能完全知曉的。   對於這方寬廣無垠的世界來說,自己就是一隻小小的螞蟻,陳國就是自己營帳前三五丈大地方,自己可以抬頭仰望星空,對那些神秘的奧秘保持著好奇心,不斷讓自己去追尋探索,但自己必須腳踏實地,認清自己螞蟻的身份,不斷勇往直前,一步一步努力向前,爬過營帳前的三五丈地,再去探索丘陵,在去看看陳國的大好河山,最終去追尋世界奧秘。   而這一切都必須依靠自己的修煉仙法,隻有自己腳踏實地的勤學苦練,才能不斷讓自己這隻螞蟻越變越大,從隻能爬出半寸,到能一步跨越一兩丈,就這樣直到最後,可以一跨就是千萬裡。   仰望星空應該是代表自己的美好的遠景,而腳踏實地則應該是自己當下的努力,這兩者會不會又是一對陰陽呢?   應該是!   美麗的遠景應該就是陰麵,而當下的努力就是陽麵,自己應該像經文裡所說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抱陽而負陰,隻有不斷通過努力,讓自己懷裡的陽麵一點一滴的增長,才能完全陽極陰生,實現自己美好的願景!   正當石珪暢快的遐想著的時候,一名兵丁冒著雨沖到石珪營帳前,敬了一個軍禮,就大聲喊道:“隊正大人,唐旗頭遣我來報,營寨已經完成,排水良好,造飯已經開始,預計一刻鐘後完成,現唐旗頭、包旗頭、宋旗頭正在巡營檢視。”   暴雨正在下,石珪也不好再坐著摸魚,他從腰包裡掏出淺藍色珠子,掛在自己脖頸上,然後一掀簾子走了出去。   大雨磅礴,瞬間就把石珪淋了個通透,石珪一把拉起兵丁,大聲說道:“帶我去找唐震!”   那兵丁趕忙往前走去帶路,石珪跟在後麵,剛要跨步,忽然整個人一愣,他趕忙把脖頸上的淺藍色珠子,拉出來一看,淺藍色的珠子,正以肉眼幾不可見的頻率閃爍著,比吸收了那怪獸的血液裡靈氣的閃爍,還要微不可見。   難道這雨裡也有靈氣?石珪一邊跟上報信兵丁的腳步,一邊伸出手去感受雨裡的靈氣,遺憾的是,劈裡啪啦的大雨點,重重的砸在石珪的手掌心裡,擾亂了石珪的感應,石珪根本無法感覺靈氣。   石珪隻好收回手掌,努力跟上報信兵丁的腳步,等到石珪找到唐震等人的時候,一個中軍的傳令兵也找到了幾人,帶來了艮山營大部隊的消息,艮山營離此地還有五裡左右,中軍要求後勤隊趕緊多燒熱水,多備熱食。   石珪趕緊應了一聲,就趕緊把事鋪排了下去,霎時,整個營盤裡又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