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鬼,以怨念遺恨為食的天然誕生的鬼怪。 生靈死後,若無執念,魂魄會自行消散。但有些生靈,死前犯下殺孽,導致怨氣纏身。怨氣能保住魂靈不散,但會引來怨鬼。 怨鬼對魂魄本身不感興趣,但會被魂魄身上的怨氣所吸引。怨鬼會抓住這一類魂魄,抽出怨氣。待到怨氣被吸食完,便會離開。 但怨氣與魂魄緊密相連,分離怨氣的過程,對魂魄而言極為痛苦。若是撐不過去,那魂魄會當場潰散。 天司行者此時便是被怨鬼所束縛,動彈不得。 伏離眼神毫無波瀾,讓人看不清深淺。 天司之人,修道有王朝氣運加身,道心不破,氣運不散,身不受侵。 伏離廢了那麼多口舌,就是為了讓怨鬼能夠出手,好好修理這個出言不遜的家夥。 天司行者如今道心動搖,已經能夠看見握住他的怨鬼了。 那怨鬼身形像一團漂浮的墨汁,兩隻青黑又瘦骨嶙峋的巨大手臂握住了行者的魂軀。 怨鬼麵色青黑,但容貌卻在不斷變化,有時為女相,有時為妖貌。但行者認得,這些都是死在他手下的妖精鬼怪。那變換的容貌若是細細看去,那麵容所屬生靈過往的一幕幕都會浮現。 比如大宅女鬼是被偷腥宅主逼死的良家孕婦,她困於大宅,無心復仇,隻求歸家卻無門。 比如靈智初開的貍妖做了荒野墳地的守墓者,鎮厲鬼,禁屍變,趕盜賊,但也被盜賊招來的人取了性命。 比如那年老的更夫,死後不舍塵世,成了守街靈。守街靈指引夜歸者回家,防止其被邪物迷了眼。即便沒有神位,更夫卻也樂於此道。 “這女鬼當然可除。但光是錢,還不夠,我看老爺你家的丫鬟身姿不錯,這幾晚不如侍奉侍奉我。” “這貍妖內丹可是好東西,值不少錢,雖然報酬少,但值得去。” “沒有作惡?你是隻鬼,那就是最大的惡。” 天司行者腦海中閃過曾經的一幕幕,記得的,不記得的,全都想的清楚。 “伏道友!求你了!救救我!” “那誰去救他們?”伏離指著怨鬼的臉,語氣冰冷。 怨鬼開始動手了。他牽引天司行者身上的怨氣,一寸寸的抽離。 痛楚貫徹全身,行者的魂軀一瞬間就充滿了裂口。 “我從小就在天司受教導,並不知道這些事。伏大人,我也是按天司的規矩辦事,無知者無罪,救,救我!” “你確實無知,這點無可厚非。” “但無知不是無罪。你在拿好處時什麼都想得到,在動手時卻什麼都不想。” “你仰仗身份,作惡不少。生前的律法管不著你,死後該受受罪了。” “家師曾經告訴我,一切強取來的好處,最後通通都會加倍還回去。” “道友既然喜歡按規矩辦事,那現在正隨了道友心願。” “另外我勸告一句,道友可得好好撐著,若是怨氣被抽光前沒挺住,那可連輪回都入不了,是真的死了。” 伏離淡淡地看著天司行者哀嚎,毫無出手的打算。 那抽離怨念的痛楚顯然不是這麼個人承受的住的。不過幾息時間,行者的魂魄便碎裂開來,化作光點消散。 怨鬼看到魂魄碎裂,顯然是高興的,這讓他省了不少氣力。他將怨氣全部吸入腹中,麵容停止了變化,化成了模糊的黑霧。 怨鬼看了伏離一眼,轉身離去,身形漸漸消隱,直至淡出眾人的視野。 待怨鬼離去,伏離看向天司行者屍身上仍然驚慌不安的臉,伸手一指。真火憑空而起,僅僅片刻,便將那餘下的血肉燒盡,不留殘灰。 “孟將軍,這行者的屍體為防變故,我就盡早處理了。至於這些士兵們的遺軀,就交由將軍安排。” 孟長空今天一天聽了很多奇聞,見了好些大場麵,此刻有些緩不過來。伏離的話讓他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答道: “伏先生說的是,行者屍體沒了就沒了,管事的百禦也不會管。這士兵們的遺軀,我會派人送回他們的家鄉,處理好其他事的。” “那個,我聽聞伏先生中午晚上都守在大堂,沒去夥房尋東西吃,想來屬實是我缺了禮數,招待不周。這大夥都沒睡著,要不伏先生就吃個夜餐。我手下軍兵可能也有書信要帶回,先生不妨在軍中留宿幾日,我們也能好好感謝。” 伏離想了想,自從出山後,是很久沒有吃過宵夜了,有蹭飯的機會,好像也不錯。 “善極。” 孟長空見狀,隨即安排夥房廚子去做些熱的吃食。城內出了這麼大的事,掌勺廚子自然是沒睡著的。 軍中糧草珍貴,夜深了時間又緊,自然是不可能顧上其他人,廚子也就隻做了伏離和孟長空的份。 伏離話少,孟長空也就剛見麵不到一天,伏離吃菜,孟長空喝酒,交談得不多。 軍中都是土酒,口感粗糙,也很喇喉嚨。喝著喝著,孟長空突然心中閃過一些疑惑。 “伏先生,我有一事想問?” “將軍請問。” “那收拾了天司行者的惡鬼,這麼放它走,可會有危害?” “怨鬼雖長得可怕,但隻吃魂靈身上的怨恨,對活著的生靈無害,可不是惡鬼。” “原來如此,那怨鬼一定會被怨氣招惹來嗎?” “如果怨氣重到可以維持魂魄不散,就一定會來。” 孟長空點了點頭,突然又想到先前收服人麵壁的場景,再問道: “我看先生也懂火法,但伏妖手法......和尋常術士不同,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門道?” 伏離看著孟長空有些不適的麵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概明白了他在說什麼。 “入了人麵壁的局,身在其中,一定要回答它的問題,按它說的做。無血肉之軀的活物不入局,根除人麵壁,兵士們的魂魄是最合適的。” “先生見識不凡。” “孟將軍謬贊。” “報!” 孟長空正要接話,門口有傳信兵送來口信。 “孟將軍,清衣城知縣王持因惡疾去世,按世襲規則,其官職由獨子王恒利繼承。王知縣赦免蘇時以下犯上的罪名,召其回縣衙擔任捕頭,要求半月內到縣衙接受任命。” “王持死了?”聽到手下傳來的消息,孟長空有些驚訝。 “聽說突發肺癆,高燒數日不治,於昨日淩晨身死。” “這老東西作威作福多年,五十出頭的年紀就死了,也算是報應。” 孟長空沉吟思索片刻,交待傳信兵: “這樣吧,你通知蘇時,這幾日我會擬好文書,讓他還鄉。” 再吩咐好其他一些事宜,孟長空讓傳信兵離去,此時伏離也吃得差不多了。 “伏先生,大概幾日後蘇時會離開邊城。此人心性正直,身手頭腦都很不錯,若非那莫須有的罪名,不用來此邊疆埋沒自己。回清衣城路途遙遠,孟某在此求伏先生能夠與他同行,照顧一二。” “孟將軍客氣了,我與蘇時兄也算有緣,這是應盡之事。”伏離笑道。 孟長空又沉默了一會,然後微咳兩聲。 “咳咳,那個,我也有一封信要伏先生帶回清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