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郭二毛被帶上警察前，扭頭望向他那絕望的一喊，像把鐵錘重重地，狠狠地錘在安成淵心頭。導致他的心臟直接漏跳一拍，安成淵在心中暗暗發誓:“說什麼也得把二毛救出來！他是我帶來雲南的，我得把他活生生再帶回江城！” 　　南磨縣公安局裡，鄭警官和安成淵言語之間氣氛漸漸有些劍拔弩張。安成淵明白這裡是鄭警官的主場，但不問個明白，他怎麼也過去心裡這道坎。 　　“這個事關案情，我不能跟你說得太詳細。”鄭警官語氣已經很不客氣了，同樣的話他已經重復三次，眼看著就要失去耐心了。 　　“你不用這麼追著問。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一位年紀稍長的警察推門進來，插了一句，順手把一卷案宗遞給鄭警官。 　　安成淵擔心的就是這個。‘賈晉’被害一案，郭二毛是唯一的嫌疑人，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萬一當地警察為了結案率……雖然鄭警官看起來不像這樣的人，但人心隔肚皮，安成淵不敢再想下去了。 　　安成淵態度軟下來，他定了定神放低姿態語氣平和帶著點討好問：“鄭警官，剛才我急了點態度不好。你說，需要我怎麼配合？” 　　鄭警官態度也和緩了些：“死者的真實身份是不是像你們說的，是冒牌貨，我們警方需要時間核查，可你們現在連死者的照片都提供不了……我們查起來就很費勁。而且你也看到了，我身上可不止這一個案子……” 　　安成淵一口截斷鄭警官的話：“我明白。明天我就返回江城，用最快的速度查清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鄭警官一笑：“如果能查清，那你真是幫了大忙了。” 　　安成淵給郭二毛留了些錢和日用品，反復叮囑他後，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江城。 　　到家後，安成淵顧不上旅途勞累，到姐姐家外甥房間裡，開始翻找一樣東西。他運氣很好，不過20來分鐘，他找到了郭二毛回家後順口提起過一次的一樣東西。 　　烹飪學校門衛金大爺再一次在狹小的門衛室裡招待了安成淵。 　　“這個學生真是沒什麼印象，”金大爺拿著安成淵帶給他的好煙好酒，舉著照片湊近一盞老式的30瓦吊燈，覷著眼睛仔細看了又看，口中喃喃道：“這學校學生雖說不多，也有3、4百個。這個，真是沒印象。” 　　照片上，郭二毛靠在海埂大壩上燦爛地對著鏡頭笑著。照片左下角，‘賈晉’側著半張臉，揚著頭，鼻孔張得大大的，嘴巴緊閉著，好像在沖一個看不見的人發火。 　　這是郭二毛在回家收拾行李後找出的唯一一張有‘賈晉’模樣的照片。‘賈晉’從來不照相，哪怕郭二毛說他出錢兩人合影也不照。理由是怕花錢，也不想欠人情。 　　出師不利。安成淵走出門衛室，嘆了口氣。他原本以為，假‘賈晉’敢於冒充烹飪學校學生必然對這裡很熟悉，門衛大爺就算沒在學校裡見過他，也肯定在周圍見過他活動身影，照目前情形來看，思路是錯的。 　　假‘賈晉’為什麼會冒充烹飪學校的學生，他為什麼不冒充其他職業學校的學生？他住在這附近？不對，金老頭在學校門衛乾了快20年了，他都沒在周圍見過假‘賈晉’說明他住這附近的可能性很小。 　　那麼為什麼他會盯上這裡的學生？安成淵已經走到公交站臺，但他渾然不覺，依舊向前走去。 　　一家理發店門口站著兩個一頭五顏六色頭發的男青年兩人輪流抽著同一支煙，一邊抽一邊談論什麼。 　　安成淵從他們身邊走過，“我們根本不熟，好吧！”一個頂著稻草色頭發，額前的頭發幾乎遮住半邊臉的男青年突然拔高聲音。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亂了安成淵的思路，他這才發現自己走過公交站快半公裡了。轉頭回去，上了公交，安成淵找了個最後排的位置坐下。“不熟，不熟？不熟……”不知為什麼這兩個字一直在他腦海裡回蕩。 　　一個新的想法跳進他的腦海：“冒牌貨賈晉為什麼能準確說出真賈晉的名字和班級？答案就是，他們——認識！” 　　安成淵為這個想法激動不已，車一到站便跳了下去，打了個出租直奔大石西路賈晉家。 　　賈家沒人應門。應該是過年走親戚去了。安成淵在百花苑小區門衛室借了把椅子，遞了根煙給保安，保安用手輕輕把煙身一撚，看清楚是“中華”，頓時喜笑顏開把煙點上了。 　　“你說403賈家啊，這家我知道。男的是個什麼經銷商，生意還可以。女的不上班，成天打麻將。兒子嘛，說不清上學不上學，有幾天看他背書包出門。大部分時間都在家。喏，今天他爹媽簡直是連拖帶拽，才把他從家裡弄出來走親戚。好家夥，他爹那吼得，樓道都在抖。” 　　保安深吸了口“中華”，笑瞇瞇地對安成淵講述賈家情況。 　　“不上學？這賈晉不是烹飪學校學生嗎？難怪冒牌貨賈晉可以順利冒充他，估計他就沒正經去過幾次學校，老師同學沒一個熟悉他的。”安成淵心想。嘴裡卻隨聲附和保安的話。 　　大約過了1個半小時，賈晉和他父母回來了。保安一眼瞄見，提醒了安成淵一聲，跟著說了句要撒尿，走了。 　　安成淵迎上去截住賈家一家三口，咋一開口，還沒說明來意，隻提了“郭二毛”三個字，賈晉媽登時變臉，大口唾罵安成淵是騙子，賈晉爸一手拉了老婆，一手指著安成淵鼻子叫他趕緊滾。 　　賈晉媽被丈夫推搡著，氣鼓鼓地回頭叉腰，一隻手沖安成淵指指戳戳，一副要抓爛他臉的潑婦勁。賈晉趁著這混亂勁，一溜煙跑回樓上，頭都不回。 　　賈家人罵罵咧咧地上樓了，安成淵犯了難，照這情形，賈晉怕是這個寒假都龜縮在家不會出來了。自己這一肚子問號，找誰解惑去？ 　　保安晃著膀子回來了，安成淵向他道了謝，順手收起椅子，遞給保安。保安接了過來道：“剛我下去辦公室拿東西，我們經理說403家這小子就愛打遊戲。這遊戲裡盡打打殺殺的，脾氣估計也好不了，你別往心裡去。” 　　“打遊戲？”對了，二毛上次從賈家出來，好像也提到賈晉打遊戲的事，他當時說賈晉打什麼遊戲來著？安成淵隨口謝過保安，回家躺在沙發上苦苦思索。 　　天色漸黑，別家都傳來觥籌交錯的聲音，歡聲笑語從每盞亮著燈的窗戶裡傾瀉出來。安成淵不禁想起小時候接送二毛去小學，替姐姐在醫院陪他打吊瓶，他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擱自己肩膀上睡著了。這些事好像昨天發生的一樣。可眼下，千裡之外的外甥還沒有恢復自由，安成淵覺得自己很沒有用。 　　沙發旁小高幾上擱著的電話響了，安成淵隨手接了起來。原來是廠裡今天負責值班的小許，打來問他一件小事。安成淵回答了，正要掛電話，突然想起小許好像也愛打遊戲，忙提高聲音連喊了兩聲“小許”，問了問眼下最受歡迎的遊戲是什麼，怎麼玩之類的。 　　“《傳奇》，‘沙巴克’這聽上去挺帶勁啊！”安成淵掛了電話時嘀咕了一句，心裡已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安成淵去花鳥市場，買了一隻倉鼠。 　　接著，他換上了一套藍色工裝，挎著一個有些破爛的綠色帆布包，去了大石西路的百花苑小區。 　　“我是電信局的。有用戶投訴你們小區網絡卡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經常掉線。局裡讓我過來檢查下，麻煩你帶我去機房看看。”安成淵的藍色工裝上左一道白印，右一片灰塵，整個人簡直就是行走的灰塵源頭。 　　頂著一臉濃妝的女值班經理滿臉嫌棄，趕緊揮手叫來保安，帶安成淵到負一樓的機房去。 　　保安打開機房門，說了句弄好上來叫他鎖門，躲一旁抽煙去了。安成淵在機房停留了一會，又跑到11棟順著樓道查看了下。他心裡有數了，他用一小截黑色膠帶在一根網線上做了個記號，走了。 　　晚上7點過一點，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安成淵依舊穿著那套藍色工裝，挎著綠色帆布包，再次來到百花苑。 　　這次他的帆布包裡，多了兩樣東西。安成淵先是找到自己做好記號的網線，撕下黑色膠帶，從帆布包裡小心摸出一支帶蓋的毛筆，毛筆上亮晶晶的，沾滿蜜糖。 　　安成淵用毛筆上的蜜糖覆蓋了黑色膠帶原來的位置，蓋好毛筆放回包裡。再從包裡抓出早上買來的倉鼠，十分小心地把倉鼠的嘴湊近沾了蜜糖的網線。 　　倉鼠吃得很愉快，也很快。十分鐘不到，白色膠皮裡包裹的銅線就露了出來，再等了幾分鐘，銅線也斷了。 　　顯而易見，這百花苑鼠患猖獗，是時候滅滅鼠了。 　　安成淵脫下藍色工裝，露出裡麵褐色大衣。他走出百花苑小區大門，把倉鼠放進路邊花壇裡，用工裝包裹著帆布包一起藏在茂密的杜鵑後麵，然後在一盞壞了的路燈下靜靜地等著。 　　比他想象的更快，賈晉幾乎是沖出百花苑小區大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