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想了想,伊恩侯爵搖了搖沙發旁邊的鈴。 戴裡克先生隨即應聲入內,頷首謙卑道:“伊恩侯爵,不知您有什麼吩咐?” “戴裡克,你去我房間裡把我的日記本拿來——就在我的床頭櫃下麵,最下麵那一層。鑰匙在門口的花瓶底下。” “好的,伊恩侯爵。”說著,戴裡克先生低頭退下了,隨手關上了門。 “想不到戴裡克先生的聽力還是這麼好。”佐伊先生看著休息室的門一點點關上,笑著對伊恩侯爵說道。 “是啊。”轉過頭的伊恩侯爵臉色有幾分失落與感慨,“他都八十六歲了,身體還是這麼健朗。我才八十歲,卻比他更加衰老,唉~~~” “伊恩叔叔,您可千萬不要這麼說。”佐伊先生緊緊握住伊恩侯爵那雙蒼老的手,安慰道:“每個人都會衰老,這是自然常理。隻需要保持好心情,每天堅持鍛煉,自然會有好身體。你向來心情抑鬱,這段時間聽戴裡克先生說起,你有興致整理書房,看得出來你的心情正在好轉。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你的身體一定也會好起來的。放心吧,一定會沒事的。”說完,拍了拍伊恩侯爵的手背。 伊恩侯爵一下子被逗樂了,收起了沮喪的神色,抽回了自己的手,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佐伊先生說道:“你這孩子,故意打趣我吧。”說著,臉色又黯淡下來,嘆了一口氣,眼神中有一絲晦暗不明的意思,“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活不了多久了。說真的,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兒子。這樣一來,你母親就——” “伊恩叔叔——”佐伊先生的語氣帶上了些微的嚴肅。 伊恩侯爵見佐伊先生這樣,也識趣地不再多說。 “伊恩侯爵,您的日記本我全部拿來了。”逐漸被打開的門外響起了戴裡克先生的叫喊聲,中氣十足。 “哎呀,戴裡克,你的腿腳可真快啊。”說著,伊恩侯爵揮了揮手,示意兩個拿著厚厚一疊日記本的男仆隨戴裡克先生進來,說道:“放在桌子上就行了。” “伊恩侯爵,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們先下去了。我隨時在門外聽候傳召。”示意男仆把日記本放到我們座位後麵的長方形木桌上後,對著伊恩侯爵行了一禮,戴裡克先生領著兩個男仆出去了,還帶上了門。 “戴裡克先生他總是這麼體貼。”望著戴裡克先生離開休息室的身影,佐伊先生欽佩地贊嘆道。 “是啊。”伊恩侯爵隨口應和著,徑直取過,打開了一本日記,隻看了前麵一頁就馬上放下,拿起另一本,嘴裡嘀咕著,“四十年前,四十年前······” ······ “啊,找到了!” 此刻,跟著佐伊先生一同坐在沙發上的我與雨果小姐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佐伊先生聽聞,立刻來了精神,搖了搖我的身軀,示意我們專心筆記。 伊恩侯爵拿著日記本走來,對我們解釋道:“這本日記是四十年前的。”說著,坐了下來,將日記本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低頭翻閱著。 佐伊先生隻是端坐在伊恩侯爵斜對麵,目不斜視,沒有偷看。 “你想知道哪一月份的事?”翻閱了幾頁,伊恩侯爵對佐伊先生問道。 “別管是什麼時候,您依次講過來,可以嗎?” “當然可以。”伊恩侯爵剛張開嘴,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閉上了,好奇地問道:“你這孩子昨天隻說想找我拉拉家常。怎麼現在對我的往事這麼感興趣?還帶了兩個助手來?” “哪裡。”佐伊先生客氣笑道:“就是想跟您聊一聊四十年前的事。” “當時你根本就沒出生啊。”伊恩侯爵詫異地看著佐伊先生,更加疑惑了,“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就是想知道四十年前作為這片區域最富有的人之一的您,都經歷了哪些事情。我想知道當年是不是有一名女嬰被拋棄,結果進了孤兒院。” “這才是你來的目的是不是!讓我想想,女嬰······”聽了佐伊先生的話,不禁笑出來的伊恩侯爵低下頭,狐疑地翻閱著,等到看完了一本,對佐伊先生搖頭說道:“沒有。” “您能不能把日記裡可以告訴我們的消息告訴我們?” “這——”伊恩侯爵想了想,說道:“好吧。”緊接著,伊恩侯爵端坐了身子,拿起日記本一頁頁地講述他的往事。 我們吊足了精神做筆記。 “四十年前,也就是1972年,一月份開始,我認識了你的母親,她——” 說到這裡,伊恩侯爵看了一眼佐伊先生,後者麵色平淡地搖了搖頭。 於是,伊恩侯爵沒有根據佐伊先生的母親繼續話題,而是往下說道:“我邀請她來倫敦格雷莊園做客。我們一起過年,在壁爐前閑聊。接下來你母親在我這裡居住到聖誕節,然後堅決離開。我到現在都還能回想起我們那時候的美好時光。如果我能早一點發現自己的感情,那或許你的父親就會是我了。唉~~~”陷入自己的深思之中,嘆了口氣,臉上逐漸布滿失落。 佐伊先生安撫又安慰道:“伊恩叔叔,沒關係的。我母親即便沒有嫁給您,她與您之間的友誼不是照樣很好嗎?” “話是這麼說,但是——”伊恩侯爵嘆出一口氣,遺憾而感慨道:“那段時間,春天的時候我們一起采|花,去小溪流那邊繪畫寫生。說真的,你母親實在有繪畫天分。不管是繪畫,還有舞蹈和鋼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她都精通。當時,我真的是覺得自己遇上了一個天使。你的膚色雖然沒你母親那麼白,但是有的時候——就比如你沉思的時候,跟你母親實在很像。” “我的長相跟我母親其實不怎麼像。你硬要這麼說,可能是因為我沉思的樣子跟我母親在氣韻上一樣。我小時候總是陪在我母親身邊,她總會時不時地深思,久而久之我也變得會深思了——就是沒她那麼高貴。” “哎呀!”伊恩侯爵叫起來,“這說的是哪裡的話。雖然你長得像你父親,但是你的氣質還有腦子完全跟你母親一個樣。我到現在都還能回想起你小時候依次用鋼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為我演奏的樣子——真是跟你母親像極了。”回憶起往事,伊恩侯爵的眼中熠熠生輝:“還有你小時候畫的畫,我到現在都仍舊吩咐人擺在餐廳的墻上,每天都有人打掃呢。” “承蒙誇獎。”佐伊先生客氣地笑了,“被伊恩叔叔你這麼誇贊,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你這一點跟你母親最像,永遠都是那麼謙虛。”伊恩侯爵樂嗬嗬說道,此刻絲毫不見老年人該有的虛弱。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搖了搖鈴,對走進來的戴裡克先生吩咐道:“戴裡克,倒兩杯牛奶,不,紅茶來。” “好的,伊恩侯爵。”說著,戴裡克先生畢恭畢敬地出去了,還輕輕關上了門。 “等我喝了紅茶再說。”伊恩侯爵對佐伊先生笑著說,“你跟你母親一樣,都是陰寒體質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是一樣的,伊恩叔叔。”佐伊先生謙和答道。 “記得小時候,你被你母親送來我這裡,我一個不當心,讓你吃了一個星期的冰淇淋,等你母親來的時候,你已經極度厭食,根本吃不下東西。我當時還以為你是得了厭食癥,誰知道經過我的私人醫生——賽爾特醫生的檢查,這才發現你是吃了太多的冰淇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我當時一想起你母親那難過的樣子就生氣,直接把那個時刻給你提供冰淇淋的女仆伊萊解雇了。” “是啊。”佐伊先生笑著說,“當時我真的覺得特別對不起那個女仆。我喜歡吃冰淇淋。但是,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會一下子吃那麼多,簡直就像著了迷一樣。現在回想起來,我都很驚訝自己當初居然有那麼大的胃口。要不是伊萊,恐怕我從來都不會意識到原來我對於冰淇淋是有這麼大的肚子。” ‘嘎吱’一聲,門開了,端著一壺紅茶和幾個杯子的管家戴裡克先生走了進來,說道:“伊恩侯爵,這是您要的紅茶。” 四杯青花陶瓷茶杯送到我們麵前。 “請慢用。”說完,戴裡克先生就出去了。 “你嘗嘗。”說著,伊恩侯爵先拿起了銀碟上的銀茶杯,喝了一口,舒坦地說道:“是不是跟以前一樣?” “是啊。”佐伊先生仔細嘗了一口,“跟以前我跟著母親一起來您這裡做客的時候一模一樣。” “是啊。”伊恩侯爵感嘆道:“戴裡克其實也沒多少變化。隻有我,恐怕不久就要死了。”眼色黯淡下來。 “伊恩叔叔,千萬不要這麼說。”佐伊先生勸說道:“你的身體隻需要鍛煉,保持愉快的心情,自然會好起來的。” “好,好吧。”伊恩侯爵失落地停止了話題,繼續針對日記本說道:“那段時間,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活的日子。”眼睛仿佛穿過時空的局限,回到了過去的那段青蔥歲月。 “伊恩叔叔,那一年,有沒有其它古怪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