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開始看到那棵聖誕樹起,就對加布利爾子爵的財富有了最明確的認識——加布利爾子爵不同於伊恩侯爵,他的財富完全可以從他居住的環境表現出來:一棵高大直達天花板的聖誕樹五顏六色地閃爍著光輝,上麵裝飾了無數聖誕襪、鈴鐺、白雪花、白球,最頂上是一顆極為耀眼奪目的金色星星。雖然對於黃金我沒有深刻認識,但通過光澤和顏色,我多少還是能看出這是一顆真正的黃金打造而成的星星;壁爐在一旁燃燒出溫暖的熱量和充足的光線;壁爐前的高背沙發上坐著一位老者,他背對著我們,目光看向在堆滿了的禮物盒旁邊玩耍的兩個小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十分可愛,都與傑夫先生有幾分像。 我留意了一下,這間屋子與其說是會客室,倒不如說是育嬰室來得貼切——屋子裡隨處可見小孩子喜歡玩耍的木馬、木偶等玩具。 “加布利爾子爵,您好,我們是來特意拜訪您的。”佐伊先生客氣地站在一旁說道。 加布利爾子爵轉過頭來,看見我們,微微一笑,手一伸,示意我們坐到他麵前的沙發上,“歡迎你們來。請坐,不必客氣。” 我們跟著佐伊先生坐到了沙發上。 借著壁爐裡頭明亮的爐火,我可以清楚地看出麵前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身材極其消瘦;乾燥暗黃的肌膚下有極其明顯的經脈凸顯出來;身著一件材料極其柔順華貴的黑白色晚禮服,即便是歲月的蒼老也無法將他高貴的氣質磨損一分一毫。 “加布利爾子爵,不好意思,我這次來是想向您問一些事情。”佐伊先生客氣地說道。同時,他還瞥了一下仍舊在聖誕樹下玩耍的兩個孩子。 “好吧。”順著佐伊先生的目光看過去,加布利爾子爵拍了兩下手,門外站著的老人精神抖擻擻地進來了,說道:“老爺,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伍德洛,把孩子們帶到其它地方。” “好的,老爺。”說完,伍德洛先生就帶著兩個孩子出了房間。 接下來,加布利爾子爵淡淡地對佐伊先生笑道:“克斯拉歐,現在可以說了嗎?” “不知道加布利爾子爵您,四十年前都在做什麼?”轉動著眼珠想了想,佐伊先生循序漸進地問道。 “這跟你今天來這裡的原因有關係嗎?”加布利爾子爵警惕地揚起了眉毛,眼神微帶幾分疑惑。 “的確是有關係,因為我要問的事情恰好是四十年前發生的。”佐伊先生乖巧地回答道。 加布利爾子爵了然地點點頭,回答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告訴你,四十年前我擔任一家孤兒院的院長。” “那麼請問您有沒有收留過,我的意思是,在那段時間前後,收留過一、兩個孩子,被遺棄的孩子?” “怎麼,你就為了這件事前來拜會我?”加布利爾子爵笑起來。 “確實。不知道您有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嬰兒?” “克斯拉歐,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你既然是傑夫的朋友,我們之前也見過幾次麵,對於你,我自然是不會有所懷疑和保留的——即便隻看在傑夫的麵子上。”說完,加布利爾子爵瞥了一眼傑夫先生。 “那真是太感謝了。”佐伊先生笑道,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麵的傑夫先生後,佐伊先生對加布利爾子爵問道:“我們剛從伊恩侯爵那裡過來。不知道加布利爾子爵您,還記不記得四十年前,女嬰被人遺棄的事例?” “四十年前?”加布利爾子爵深沉地看了一眼佐伊先生,開始回想起往事。 我們靜悄悄地,等著加布利爾子爵說出塵封在他腦海深處的往事,然後找出我們需要的信息。 “啊,記起來了。”加布利爾子爵對佐伊先生說道:“是,是有兩個女嬰被送到了孤兒院。其中一個還是我親自偶然間發現的呢。不過,目前我隻記得這兩件事。” 頓了頓,加布利爾子爵說道:“老年人的記性向來不好——克斯拉歐,你知道的。我也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我們在伊恩侯爵那裡聽到的也是這兩個消息。不知道加布利爾子爵您對於這兩個消息有什麼感想嗎?”佐伊先生不動聲色地說道,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失望和氣餒。 加布利爾子爵想了想,說道:“我的感想就是,那時的人都太放浪形骸了。年輕人根本就不明白什麼叫做責任。既然生下了一個孩子,不論怎麼樣,都不應該拋棄才對。” “是啊,是啊。”佐伊先生點點頭,表示贊同。然而,語氣隨即又轉了一個方向,頗有興趣地問道:“可是,除了這件事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加布利爾子爵的眼睛突然間犀利地看向佐伊先生,極為銳利,似乎會將佐伊先生千刀萬剮。 我清楚地感受到坐在我身邊的雨果小姐全身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被這道銳利的目光震懾了一下。 佐伊先生神色自若地說道:“沒什麼,隻是想了解一下四十年前的往事,幫一位不明身世的夫人找到她的家人。” “啊。”一旁的傑夫先生笑道:“你最近新開了一家事務所——偵探事務所,是不是?爸爸,他一定是為了案子來的。唉,他這人從來都是這麼叫人難過。嘴上說是想來看看我,順便拜訪一下您,實際上卻是為了調查他的案子。”傑夫先生一臉的失望沮喪,極具戲劇性。 我們都被他逗樂了。加布利爾子爵也收起了那副嚴肅的神情。 “好了,傑夫。”笑夠了的加布利爾子爵對傑夫先生說道:“你不必擔心。現在已經是這麼晚的時間了,克斯拉歐他自然會在科爾雷恩莊園過夜。是吧,克斯拉歐?”說著,加布利爾子爵看向佐伊先生。 “是的。如果沒有打擾到您的話。”佐伊先生彬彬有禮地說道。 “太好了,我早就已經吩咐女仆把房間打掃好了。本來我還以為你隻是看一看就走,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了。”傑夫先生喜氣洋洋。 佐伊先生笑著說道:“還記得傑夫你之前每一次都是非常粗大線條,不管乾什麼都會漏掉那麼一、兩點至關重要的事情,誰知道現在你居然變得這麼周到了。” “是啊。”傑夫先生也笑道:“之前每一次都是有克斯拉歐你來提醒我,才不至於發生嚴重的事情。那段時間,我真的是要感謝你了。” “哪裡。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上帝啊,佐伊先生,你跟傑夫先生是在哪裡認識的?”我情不自禁地出聲問道。 “我跟他是在——”佐伊先生說到一半就停了,看向傑夫先生。 後者回答道:“是在學校裡。” “天吶!”雨果小姐驚訝地叫起來,看了看佐伊先生,問道:“學校?佐伊先生你不是因為身體狀況不能上學嗎?”語氣十分困惑。 “那是一開始。等到後來身體狀況好了,我就上學了。”佐伊先生回答道。 “這樣啊。”我點點頭。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你時的場景,我到現在都還能回想起來。”傑夫先生這麼說道,眼中浮現出回憶時的憧憬朦朧的目光。 “原來傑夫你還記得啊。”佐伊先生謙虛一笑。 “是啊。”傑夫先生這麼答應道。 “天吶,傑夫先生,佐伊先生,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雨果小姐困惑地出聲道,滿臉的不解疑惑。 “上帝啊,我也很想知道。”此時,我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出聲問道。 “既然他們兩個這麼好奇,克斯拉歐,你就和傑夫一起說明白吧。”加布利爾子爵這麼說道,笑瞇瞇的眼神分外和善,並沒有剛才的嚴肅鄭重 佐伊先生說道:“好吧,那我就說了。” 說著,佐伊先生看了一眼傑夫先生,後者回答道:“還是由你來說吧,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克斯拉歐。” “好。”佐伊先生娓娓道來,“在我剛上學那會兒時間裡,我因為體質虛弱的關係,根本不能上體育課。所以,每次體育課我都是一個人待在教室裡,或者回到宿舍。甚至於,連體育老師都不怎麼知道班級裡還有我這麼一個學生。” “可是,老師那裡不是都有名單嗎?”雨果小姐疑惑地借著空檔問道。 “是有名單,但是當時的那位老師幾乎從來不用。”說著,佐伊先生看了一眼傑夫先生,問道:“是吧,傑夫?” “是啊。”傑夫先生這麼回應道:“後來那位老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被撤了職。” “不錯。”佐伊先生點頭說道:“當時,我跟我們班另一個同學一起待在教室裡。當時,因為體質虛弱的關係而不能上體育課的人,隻有我和他兩個人。” “難道說,佐伊先生,小時候,你的體質就這麼虛弱了?”我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啊。”佐伊先生點點頭:“即便是平時的下樓也幾乎很少出現。都是被人攙扶著,或者我自己一點點撐著拐杖下去。當然了,這樣的情況隻維持了半年。在這半年內,我因為經過了不小的鍛煉,體質變得強健起來,這才可以輕鬆下樓。” “可偏偏,跟你一起的那位男同學——查爾斯·瓦倫丁,因為體育老師的緣故,死了。”傑夫先生哀嘆出一口氣,似乎是在惋惜這位查爾斯·瓦倫丁的遭遇。 “天吶,他怎麼會死了?”雨果小姐詫異地問道:“是被體育老師殺死的嗎?”大膽地揣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