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高懸,照的大地通亮。 一道高大身影穿行山林中,快若脫兔。 許青走出山林,藏身於一塊巨石後麵。 前方就是三百裡蠡湖,煙波浩渺粼光閃爍,一團團薄霧飄蕩在水麵,將整座碼頭罩在其內。 此處是湖畔一座魚市,屬黑魚幫管轄,常年有幫眾在此據點。 許青白日便到了附近,從些個被欺壓的漁民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 譬如黑魚幫幫主時常乘船進入湖中,往往都要過一兩日才出來,或是黑魚幫的傳說都是真的,他們真從湖裡挖出了一座神廟遺跡,從中獲取了神通,從賤民一躍成為大老爺。 現下離子時還早,未到約定時候,不過許青對於楊雲雲赴約也未抱多大希望。 畢竟一下得罪三方勢力,不利於離火教在陽穀縣發展。 縱是離火教在州城再厲害,可據陽穀縣七百餘裡,總有些鞭長莫及。 “若是我猜測不錯,黑魚幫的河伯廟應該在湖心某座小島上。” 蠡湖多島,星羅棋布,想要一個個搜尋過去根本不現實。 何況那河伯也是上古神靈,如今蘇醒必定常駐廟中,萬一到時與朱鐵心動起手來,那河伯出手幫忙,一百條命也不夠死的。 那種神靈才有的無邊偉力,他是切身感受過的。 縱是這位蠡湖河伯不如鈴鐺山山神,可對付一個俗世凡人,便和踩死一隻螞蟻無異。 “朱鐵心神通天生親水,上次在山中被削弱了威能,這才讓我輕易破解,如今背靠著大湖,想必極其厲害,我若貿然前去尋仇,實非明智之舉。” 許青心中有了決計,大不了就在山中守個幾日,等朱鐵心一上岸,就沖出去以神劍斬其首級。 對於自己這門斬邪神通,他還是頗有信心的,連覺遠那種心高氣傲,隨身攜帶十多張符寶的,也接不下一劍,想來朱鐵心也難? 正想著,就聽遠處傳來嗩吶鑼鼓聲,笙簫吹著歡喜調子,漸行漸近。 “送親?” 一行大紅衣隊伍從附近村落走出,四名轎夫抬著頂花轎,媒婆畫著大花臉,塗抹殷紅胭脂,邁著小碎步跟在旁邊。 “此地離陽穀縣城不過七十餘裡,怎麼風俗便不一樣了?哪有人家半夜送親的?當真古怪。” 許青耐著性子觀望,發現送親隊伍走到湖邊便停下腳步,落下了轎子。 “難道新郎還能是水裡的王八?” 他嘀咕一句,轎夫壓下花轎,媒婆熟稔得撩開簾子,從中半扯半拉出個綁著麻繩的新娘子。 新娘子衣衫襤褸,那件破爛新服不知多少人穿過。 迎親隊伍中的所有人似乎對此都見怪不怪,任由媒婆將新娘子拖拽到水畔。 “哭!哭什麼哭!能嫁給河伯老爺是你的上輩子修來的福分,要是河伯老爺能看上我,還輪得著你這個小浪蹄子?” 媒婆一邊拉扯一邊出聲訓斥,好似嫁給河伯是個天大的福分。 新娘子紅蓋頭掉落,露出張梨花帶雨麵容,口中被塞了滿滿一團破布,撐的她隻能嗚嗚叫喚。 許是媒婆聽得煩了,竟薅出了破布,想聽聽她說些什麼。 “你這個惡毒老婦不得好死!我早就許了人家,已經下了聘,你怎就敢將我綁來!” “呦,你這小浪蹄子倒是嘴硬,別以為我不知你那夫家是個什麼人,不就是個放牛的,跟著他能有什麼好日子過?比得上去伺候河伯老爺?” 媒婆反手就是一巴掌,在新娘臉上留下道清晰掌印。 “哼,你這種女人老身我見多了,都是嘴裡說著不要,一個個會裝的很。” “啊你殺了我,我不要嫁給河伯!嫁給河伯的人都死了啊!” 新娘子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用頭撞向媒婆,將其撞的破頭血流,隨後朝著不遠處的山林飛奔而去。 她寧願被野獸分食吃掉,也不願受那河伯折磨慘死。 最近幾年,周邊村落的年輕女子都被黑魚幫禍害了遍,打著河伯娶親旗號,巧言哄騙或是強搶,將女子擄了去丟入湖中。 那些可憐人的屍體再被發現時,無一不是遍體鱗傷,死前不知受了多少淩辱。 “河伯娶親?嗬,倒是有意思。” 許青信奉鈴鐺山山神之時,曾觀看過那副壯闊繪卷,繪卷中神靈頂天立地,說不出的偉岸光明,與如今屍位素餐的各色牛鬼蛇神有著本質區別。 現在看來,就算是上古神靈,也未必全然都是善的,所做之事比那些牛鬼蛇神絲毫不遜。 “許秀才不打算出手相救?” 忽然,一道熟悉聲音響起,讓許青腦後發涼。 楊雲雲現出身形,依舊是彩裙飄搖香風襲人。 “你說離陽老母慈悲,此事不應是由你來做?” 許青暗自警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她是如何不動聲色摸到自己身旁的!按下心中狐疑,抬出了離火教教義。 “這個自然,離火教眾信奉離陽老母,自然要遵守老母旨意,此女子與我離火教有緣,小女正要出手。” 說完這話,楊雲雲便抖了抖衣袖,袖中鉆出條二尺長短的巨大蜈蚣。 蜈蚣背甲漆黑,頭鰲通紅發亮,顯然不是凡物。 “這便是離陽老母賜下的神通?” 許青忍不住發問。 “嘻嘻,許秀才想差了,這不過是小女子養的寵物。” 她任由蜈蚣在臉上攀爬,隨後低聲說了幾句聽不懂的話,那蜈蚣就悉悉索索的飛速朝河岸去了。 新娘子上身被綁著,又餓了兩日,身形踉蹌腳下無力,還沒跑出幾步就被趕來的轎夫追上,將其頭臉死死按進了泥地裡,還有兩人手腳不老實,在其身上亂摸一氣占便宜。 “啊!殺了我,你們殺了我!” 新娘子慘叫不止,可那些人鐵了心,又如何肯放。 再者,放了這新娘子,就又要去尋下一個,既得罪了黑魚幫又得罪了河伯老爺,現在蠡湖邊的百姓誰不知湖中多了尊名為河伯的神聖,哪個又敢妄言。 “哎呦!我的手!” 突然,一名轎夫捂著手腕在地上打滾,鮮血不住從指縫中噴出。 一隻碩大蜈蚣鉆入地麵,發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口中正啃著隻手掌。 “什麼人這麼大膽!竟敢妨礙河伯老爺娶親!” 媒婆是個見過世麵的,一眼便看出蜈蚣不凡,遂抬出了河伯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