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開口向韋斯特太太表示感謝，麵色卻變得蒼白起來，擠出一絲笑意作為回應，就腳步踉蹌地匆匆上樓。 　　意識中一股強大而未知的黑暗浪潮正在向他襲來，危險的氣息從意識深處散發出來。 　　好在年邁的韋斯特太太並沒有察覺到異樣，繼續在燈光下安靜地織著圍巾。 　　剛關上門，許哲再也支撐不住，麵孔被強烈的痛苦所扭曲，忍不住哀嚎起來。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卷進了大海的漩渦中，意識隨時可能被這股未知的強大力量所撕碎。 　　“倒黴，魔力潮汐怎麼會突然出現！”許哲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 　　眼前的世界像是一幅泡在水中很多天的腐爛油畫，一切的現實存在都被無序地雜糅在一起，讓人作嘔的黏稠油膩感充斥著他的感官。 　　“嗬，嗬······” 　　仿佛快要窒息，痛苦大喊此時對許哲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一波魔力潮過後，他連忙用精神力把自己的意識死死地包裹住，迎接下一波魔力浪潮的到來。 　　對於正常的巫師，魔力潮汐隻會鎖定他們，帶來魔力的衰退和震蕩。 　　但是，許哲具有巫師的根源性，自身卻沒有魔力，這就導致每次魔力潮汐的鎖定中，他的精神意識都會被震蕩沖刷。 　　久病成醫，這也是他精神力如此強大的原因。 　　在許哲對抗魔力潮汐的時候，魔茍斯群居然突破了防禦魔法，擠滿了許哲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焦躁不安的氣息在魔茍斯群裡蔓延，口器中發出“嘶嘶”的低鳴，不過祂們似乎有意識地空出許哲所在的區域，仿佛前麵有一條不可逾越的界限。 　　最前方的魔茍斯比其他個體要大出一倍，相較於其他魔茍斯紅色的眼睛，祂的眼睛瞳孔卻是金色，此時竟人性化地流露出關切的情緒。 　　其中一隻魔茍斯似乎忍受不了這種不安的氣氛，扇動著膜翼向許哲靠近。 　　祂剛踏過那條不存在的界限，就被金色瞳孔的個體一爪踩在了腳下，酷似貓頭鷹的腦袋被瞬間踩成了一團黑霧，殘缺的身軀也跟著消失在空氣中。 　　金色的眼睛向其餘魔茍斯掃過，眼睛中的冷漠瘋狂震懾住了這群魔物。 　　目光所至，魔茍斯們紛紛後退。 　　意識海洋中，許哲看著魔力潮汐漸漸退去，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時，他的精神力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已經沒有能力再迎接下一次浪潮的沖擊。 　　接著，他就看到意識海洋的遠處，退潮後的一道餘波正在形成。 　　許哲苦笑一聲，自己沒事立什麼！ 　　正當他思考怎麼應對時，一股陰冷的強大精神力量緩緩注入他的意識中，他瀕臨破碎的意識像是沙漠中久行的旅人遇到了一汪清泉。 　　他的精神力瞬間便恢復到了全盛時期！ 　　當許哲從意識海洋中退出後，他看到正在緩緩遠去的魔茍斯群，直覺告訴他那些黑色的影子似乎跟以往有些許不同。 　　他還沒有深入想下去，就暈了過去。 　　遠處，一雙注視公寓的眼睛眨了眨，隱退到黑暗裡，消失不見。 　　午夜十二點後，街道上的路燈開始漸次熄滅，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把許哲從昏迷中驚醒。 　　他剛想起身，強烈的酸痛感讓他放棄了所有動作。 　　感受著身體的不協調，他的意識迅速沉入精神海洋中。 　　魔力潮汐讓他的意識海洋變得一片狼藉，他的精神力在沒有意識約束後，正肆意破壞著他所建立的精神意象。 　　每個巫師都要在幼年時，便在自己的意識海洋中建立一些熟悉的意象，作為約束精神力的錨點。 　　一旦所有意向被摧毀，精神力就無法再被約束。 　　輕則丟失掉所有記憶，嚴重時這輩子就會一直渾渾噩噩，徹底變成一個白癡。 　　許哲立馬開始了災後重建工作，調動起他的主意識，梳理著紊亂的精神力，讓他們不再狂亂躁動。 　　在他的努力下，被魔力潮汐摧毀的精神意象一點點被重構起來，精神力正在一點點被其收束起來。 　　黑暗中，許哲緩緩睜開眼睛，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又強大了些。 　　他露出一絲苦笑，對正常的巫師來說求而不得的事情，對他來說卻是正在漸漸走向深淵。 　　當有一天，他的意識海洋無法容納約束精神力量的時候，他人生的終點也會到來。 　　感覺體力恢復了些，他便從地板上爬起，迅速地沖進浴室中。 　　水聲響起，白色的水汽在浴室中迅速彌漫開來，遮擋住那副像是用大理石雕刻成，擁有流暢線條和力量感的身軀。 　　溫熱的水流中，許哲像隻貓一樣舒服地瞇起眼睛，嘴裡斷斷續續哼唱著不知名的童謠，在靜謐的房間中回蕩著。 　　沒過多久，他感覺身體那點不多力氣開始漸漸從他身體裡抽離出去，他緩緩蹲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在氤氳的水汽中，環抱住自己。 　　“生日快樂。” 　　他垂著頭，輕聲對自己說。 　　窗外的夜色在細雨中顯得更加深沉，那些在秋天中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蟲豸，躲在自己小小的洞穴中發出最後的倔強低吟。 　　等他身上冒著熱氣從浴室走出來時，鐘表的時針已經即將指向午夜一點。 　　許哲取過一件睡衣隨意地罩在身上，目光無意間瞥到地麵上一把漆黑深邃的鑰匙。 　　他彎腰撿起，絲毫沒有猶豫地走向窗臺。 　　神秘的鑰匙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後消失在雨夜中，也許砸在了草地上，所以並未有什麼聲響傳來。 　　未知的事物，也許就是未知的麻煩，他從來都敬而遠之，不輕易招惹。 　　來到床邊，他把自己甩進柔軟的被褥中，片刻便進入了夢鄉。 　　此時，布裡斯特學院的某間會議室裡，兩個人正坐在寬大的沙發中交談。 　　“使魔剛才傳回來信息，許哲小朋友今天晚上遇到了些麻煩。”隱在黑暗中的男人對麵前金發男人開口說道，“亨特部長，這個來自東方的小朋友真的很重要嗎？” 　　亨特並沒有立刻回答，他把一杯倒好的紅酒推到男人的麵前，隨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喬治，你的眼光還是那麼差，”輕啜了一口後，笑嘻嘻地說：“你信不過我，難道對院長的判斷也懷疑嗎？” 　　被稱作喬治的男人冷哼了一下，並沒有在院長的問題上過多糾纏。 　　“直到現在，他身上都沒有絲毫魔力波動，我們魔物部有些同事已經對此有很大的意見了。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n.ｃoｍ ” 　　“喬治，我準備在下期預算中給你們魔物部增加3%經費，且這筆不算在已經撥給你們的那部分內。” 　　亨特輕輕地晃動著手中的高腳杯，顯然已經打好了腹稿。 　　“百分之五。”喬治依舊語氣冷淡。 　　“可以，但是2%我會以私人捐獻的方式打到你們賬戶裡。” 　　亨特臉上仍舊保持著微笑，心裡卻在痛罵這幫技術宅鬼佬任何時候都不放過討價還價的機會。 　　不過比他自己預期的還是要少上很多，算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成交。” 　　喬治也不再說什麼，隨後把一份投影傳輸給麥康納，內容赫然是許哲在房間內痛苦掙紮的畫麵。 　　隻是畫麵中並沒有出現魔茍斯群的身影，不然喬治部長一定會立刻把許哲拖進魔物部的組裝臺上。 　　“而且，因為他的魔力問題，魔力潮汐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大，再來幾次，他的精神就會完全崩潰。” 　　亨特看著投影中許哲扭曲的麵孔，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 　　“現在他已經成年，那群魔茍斯也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你這位養子，”喬治停頓了一下，“如果他不具備才能，離開巫師世界對他才是最好的選擇。” 　　陰影中的男人端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起身走出會議室。 　　“喬治這個家夥，白白浪費了我這麼好的紅酒。” 　　亨特口中說著紅酒，注意力卻仿佛定格在了那份投影中，臉上的微笑也漸漸消失。 　　很久後，一聲意義不明的嘆息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