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長風歌行 思存齋主人 3066 字 2024-03-23

宗長風仔細擦好刀身,將之隱在手肘下。大道上行人來來往往。喧鬧聲,嬉笑聲,牲畜的叫聲,路邊的鍛鐵聲,這一切聲音的混雜,在他聽來,仿佛奏出了一首人生挽歌。他不禁又回憶起了母親死時的場景,父親噩耗傳來的情景,父母生前的模樣,又想起了父親死前自己的求學時光,老先生的教誨麵孔。最後,又想到了弟弟的瘦小背影,還有同好友最後談話時的夕陽。宗長風呆呆地望著孫家的院門,而心中的各種念象紛紛湧現著……   突然,孫家的門開了!宗長風猛然一激靈,雜念瞬間崩散。   隻見從門內走出了兩個寬身板的廝役,在門前大道上立定了。不一會兒,東邊的院角又轉出來一個小廝,牽引著一匹馬來到門口。又過了好大一會兒,馬腿兒跨出了門。宗長風緊握了握刀柄,目不轉睛地盯著。但見那馬腿兒閃在門邊兒,弓著腰身在等著什麼。不一忽兒,出來一位白凈臉皮的人,頭頂紅色的長冠,身上套著青紗衫子,內穿軟細白衣,腳蹬金線鏤紋白鞋——此人正是孫家公子。那馬腿兒打發孫公子上了馬,便隨侍在馬側。前麵小廝牽馬,兩個廝役跟在馬後扈從,緩緩向西走來,不一會兒就從宗長風眼前走過去了。又見馬腿兒和那孫公子嘀嘀咕咕,還時不時竊竊地笑。宗長風看在眼裡,恨不得撲過去把嘴給他撕爛!   宗長風看他們去得有一射遠,便起身跟著。又走了不久,忽見那馬向北去了。長風疾趕過去,原來是一條大街口:大街兩側屋舍閣樓連屬,多是酒肆驛店,車馬驢騾來來往往。宗長風遠遠地瞅見孫公子的紅長冠,便加快腳步追上,最後隻距離他們十餘步遠。又走不多會兒,隻見那孫公子於路西側一閣樓前下了馬。那牽馬的小廝自去找地方拴馬,馬腿兒前引著孫公子並兩個扈從廝役進了閣樓。宗長風走到閣樓前,原來是個酒樓兼驛店。這酒樓北墻邊正是條窄巷子,巷子內兩側比連的十來戶小屋矮舍,直通到巷子那頭的大路上去了。   宗長風隻好在巷子口靠裡的地方蹲著,心想:“如何是好?碰巧等得那馬腿兒出來,卻又下不得手!”心裡越想越惱,便拿尖刀猛力紮土地。忽然看見巷子內酒樓一側的一個小門開了——這正是酒樓的後門——走出來的正是馬腿兒和孫公子!宗長風冷不丁地看見,一下子愣了。這兩個人隻顧嘀咕著往巷子裡走,還沒等宗長風緩過神來,就見一個婆子從一戶門內閃出來,將孫公子和馬腿兒請了進去。宗長風不敢妄動,強耐著性子等,可是越等越焦躁,攥得刀柄上都是汗。生生挨了半個時辰多一刻,隻聽見一聲門響,馬腿兒並孫公子出來了!   那馬腿兒和孫公子嘻嘻哈哈著走來,其模樣姿態極顯汙下不堪。宗長風望著馬腿兒,緩緩站起身來,右手握緊尖刀,將之藏於身後,邁著穩步向他們走去。那馬腿兒並不認得宗長風,依舊是和孫公子嘻嘻哈哈。宗長風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緊、越來越急!那馬腿兒還嬉笑著,不自覺地瞟了前頭一眼。還沒等反應過來,宗長風早已撲撞至身前,猛掣尖刀,瞅準咽喉,狠刺上去!隻聽“噗呲”一聲,尖刀入喉,徑從馬腿兒的後項上穿出。鮮血直噴了孫公子一身,把個孫公子唬癱在地。由於宗長風撲撞的速度太快,竟直接貼著馬腿兒向前倒下,將其壓倒在地。那馬腿兒四肢亂抓亂蹬,嘴裡“哢哢”的說不出話來。宗長風咬緊牙關,將那尖刀猛力一旋、一把抽出,刀上的鮮血都飛濺在了墻上。那馬腿兒雙目圓瞪,四肢緊繃,瞬間挺在那一動不動。宗長風不由地回頭看了眼孫公子,嚇得孫公子胡抓亂蹬、死命掙紮,可他渾身癱軟,壓根起不來。   宗長風沒有搭理他,扭頭將馬腿兒的衣服撕下一片,把自己臉上的血漬擦去,又將刀身擦乾凈。隨後又從屍體衣服上撕了一長條布,認真的把刀纏包好。又把馬腿兒腳上的鞋子褪下,在自己腳上試穿了一下,長度合適,隻是鞋身瘦些。做完這一切,宗長風便把衣服外穿了,將刀、鞋都揣在衣內。那孫公子依舊軟在那,大氣不敢出。宗長風隨即起身,飛速往巷子西頭跑,因為此時他隻有一個想法、一個目的:出城!   那孫公子見宗長風去遠了,這才勉強坐起了身子,渾身顫抖得像篩糠一般。等好不容易緩過來些,這才扶著墻站起來,倚著墻麵一步步挪。孫公子的兩個廝役見他二人去了許久不回,難免有些嘀咕,便也從酒樓的小門出來探尋。誰知剛一跨進巷子,就看見孫公子渾身是血,嘴裡哆哆嗦嗦地說著:“殺...殺人了...死了...死...”。那兩個廝役好似頭頂打了個霹靂,連滾帶爬的跑過去,一把抱住孫公子,又是擦又是問、又是抹胸又是拍背的。折騰了一通之後,終於確定孫公子並無半點受傷,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其中一個又跑過去看不遠處躺著的那個,見死透了。於是跑回來和另一個商量道:“你且將公子攙扶進去,莫要讓人看見。再向店家要一身乾凈衣服給公子換過,等公子歇息過來,再派人去讓六兒把馬牽來,你先保護者公子回去。此處距西城門最近,我想那歹人定然是沿著巷子往西逃了!我立刻去追。你不可離開公子半步,切記!切記!”吩咐完畢自去追人不題。剩下的這個攙著孫公子,按著吩咐,難免一番忙活收拾,最後扈從著孫公子回去了。   孫公子一入家門,即放聲大哭起來,家中上下皆驚動了,孫父孫母並家中一應老小都來哄問,少不得一番雞飛狗跳。那孫公子哭哭啼啼將事情緣由說了:“...原是我昨夜貪嘴積食,又加上騎馬顛簸,故而直覺得難受欲嘔。那馬腿兒說知道一位懂醫術的先生,便帶我去求診。隻因那先生家在窄巷子裡,所以隻讓馬腿兒陪著我,讓他們都在大道上等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診罷出來,突然冒出來個歹人,一刀割了馬腿兒的喉嚨。嚇得我大喊,驚動了劉黑和張白,他兩個急忙趕來,那歹人見狀逃了...劉黑吩咐完張白,自去追那歹人去了...”說完又嗚嗚哭,孫母又是一番“心肝肉”的哄了一回。   那孫父回至書房,喚來張白又細問了一遍。那張白是孫公子使喚慣了的人,自然極會遮掩,便順著孫公子的話半真半假的編排了一遍:將馬腿兒慘死之狀、孫公子如何受驚嚇詳細說了,唯獨遮掩過了那見不得人的勾當。這邊孫父聽了,隨即派人去請縣丞來家。原來,宗長風在主道上見的那兩座拔尖建築,西邊的是孫家,那東邊的正是縣署之所。不一會兒縣丞來了,與孫父寒暄禮畢,問道:“主簿大人尋我何事?”原來這孫父曾在郡守府任過主簿。孫父道:“不敢妄勞尊丞,剛有一樁殺人案,你愚侄也幾乎折在裡頭!”縣丞忙問:“令郎怎麼了?”孫父便將事情說了。縣丞聽了,告慰了一番後,便說即刻捉拿歹人,又請將張白帶去細詢。張白少不得跟縣丞去了。隨後縣丞一麵遣人按驗、勘屍,一麵遣人傳發文書、貼示,命加緊門禁與搜尋、捉拿等等事宜。   此一樁殺人案,不多大功夫便滿城皆知,男女老幼都擠到那條巷子裡看,趙光世弟兄三個也在人群中。當趙光世看到屍體後,心中猛地一驚:   “難道......?!”   這時,屍體旁的獄吏喊道:“凡是知道歹人行蹤、或知道歹人相貌的,即刻稟報!果有助於捕獲歹人,免去二年市稅、人丁稅並一切雜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