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寶玉出生後,賈府上下好一番熱鬧,老太君這幾日都笑得合不攏嘴了。 “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 憑賈府之富貴,寶玉的滿月禮辦的是風光無限,可歲月匆匆,轉眼間又是一年,如今的賈寶玉已經一歲了,生日宴後,賈府眾人齊聚一堂,榮慶堂外,燈籠高掛,彩燈閃爍,堂內居中擺放一張大方桌,桌上是賈政一早就命人準備好的抓周所用之物,筆墨紙硯、算盤元寶、書籍、脂粉釵環、一方印章…… 這些物品圍了一個圈,寶玉就被放在圈中間,此刻的寶玉外表雖然是一個小嬰兒,可內裡是經歷了一世浮沉的具有成熟思想的人,哪裡不懂這是在乾嘛,一被放下,就直奔著脂粉釵環而去,拿起了胭脂,,看了看賈政,臉上帶著孩童純真的笑容,眼底卻帶著成人的戲謔,賈政看到這番場景,心裡已經認定自己這兒子是個沒出息的,以後定要嚴加管教。 可寶玉又放下了胭脂,轉手拿起了一旁的毛筆,賈政一看,又是麵上一喜,可還沒等它高興,寶玉又放下了,賈政此番是讓他兒子戲弄個不輕,寶玉也玩夠了,前世怕自己老子怕得不行,這一世就小小的捉弄一下。 若要問寶玉最想要的無非是家人一世平安,不要早年有多風光,以後就有多淒慘,按理說,當個文官,管著家裡少生事端,謹言慎行即可,可科舉之路難走,若是不能年少發跡,在家中就算再受寵,也終歸是一個孩子,心下一定,拿起角落裡那方不起眼的印章,最後似是要告訴眾人自己選定了,還麵向他們揮了揮手,賈政心下大定,其餘眾人也是連忙驚嘆著寶玉將來必定有出息。 寶玉拿了印章也不是必定就有出息的,這樣不過是做給眾人看的,但別人眼裡他一個小娃娃哪懂這些,所以又被眾人好生憐愛了一番…… 寶玉一歲半時已是走路和說話都會了,所以年幼的他就跟著姐姐元春一起識字念書,這日正念著《三字經》,寶玉看著姐姐,過幾年就要為家族的利益犧牲自己而入宮選秀,自此是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死在了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年華,他看向自己那容貌妍麗,舉止端莊的姐姐,心中不免酸楚,如此年幼就要練習這些,以求被選上…… “要不要直接告訴姐姐,讓她不去選秀?”寶玉心想,“唉,不成不成,說了反倒讓姐姐起疑心,而且這哪裡是她能決定的。” “寶玉,寶玉,你又走神了”,元春輕推了寶玉兩下,語氣帶著責怪,可眼神隻有憐愛,“可是近日教得有些繁重了?” “姐姐,是我的錯,我不該走神的”寶玉低下頭,向元春承認錯誤。 元春也不再詢問,安慰了他兩句,二人便又繼續識字。 寶玉發覺,自他從地獄回來後,精力異常充沛,記憶力也尤其驚人,他若是讀書,往往能在讀完一段或是一節時提煉其要義,如此他便更加勤奮地讀書。時不時就去到賈政的書房,找賈政刷刷好感,啊是找他溫習功課,賈政見其兒子小小年紀便這般上進,心中自是喜不自勝,不過他還是一副嚴肅相,隻是說話的語氣和善了許多,教兒子時更加上心,寶玉說的話,也能聽進去幾句。 這日寶玉隨元春讀完了書,又讓仆人領了去賈政的書房,路上寶玉也在想,自己早已不用跟姐姐念書識字了,可轉念又覺得,如此能與姐姐常相處便極好,若是自己不能改變姐姐入宮的命運,更是要與姐姐多親近 “哎呀呀,賈寶玉你糊塗啊!如今必是要給姐姐找一個如意郎君,二人恩恩愛愛,長相思守才好。” 不覺間已是到了賈政書房處,不過今日不湊巧,賈政正跟自己門下清客附庸風雅呢,寶玉見勢不妙,扭過頭就要跑,可是賈政哪裡肯依,平時沒少跟這些清客們吹噓自己的兒子,如今正好給自己長長臉。 “寶玉,你來了為何不進來啊?”賈政聲音傳出。 “父親,兒子順路,本是要去給老祖母請安,就不打擾父親和各位叔伯的雅興了”賈寶玉在外恭敬道。 “胡說!榮慶堂與這兒哪裡順路了?你莫不是覺得我好糊弄,還是近日隻顧貪玩,忘了溫習課業?”賈政不喜道“進來與各位叔伯問安!” 寶玉也隻好依了,不過不作小女兒態,而是大大方方進去,站定後先是向賈政問安,又向各清客問好,幾人本想考考寶玉,但是被他一段《三字經》糊弄了過去,寶玉就一個心態,穩健。不過眾客可是一番誇贊,說他謙遜有禮,將來必成大器,賈政聽了自是高興,如此便放他走了。 寶玉當即決定整頓賈家,這些門客已是首當其沖,再過幾日,好好震撼自己老子一番,讓他仔細考慮自己說的話,把這些個蛀蟲清個乾凈,眼看已是晌午,便真去榮慶堂與祖母問安,賈母見了,抱著寶玉喚了幾聲寶貝、心肝兒,祖孫二人一塊用飯。 用過飯後本是要午睡的,不過寶玉精力充沛,偷跑去看書了。一直讀到傍晚,也覺累了,用過晚飯後便早早休息了。如此的生活日復一日,過了有月餘。這日賈政休沐在家,寶玉清早問過安後就跑去夢坡齋,賈政還沒來,他便自己在這看看書,正拿著《資治通鑒》看著,賈政進來了,看到他看這書,也是覺得驚奇 “你字還尚未認全,便翻上此等名著了?”賈政說道。 “父親,”寶玉站起拱手道,“起初隻是翻著瞎看看,後來越絕有趣。” “哦,那你說說看,有趣在何處?”賈政知自己兒子早慧,也沒有不信,反倒心生考校之意。 “韓趙魏三家分晉,可周天子卻給他們封了侯,這還不有趣?”寶玉答道。 賈政已是心中驚嘆連連,“嗯,你繼續說。” “周天子這般做無疑是讓自己的天威被冒犯,他應該號令天下諸侯起兵討伐,之後論功行賞,自己則占據大部分利益,再暗中扶持晉國一脈,將晉國收於自己治下,如此王權得到鞏固,天威也不容冒犯。”賈寶玉恭敬道。 “嗬,你不過一黃口小兒,也敢如此狂妄自大,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賈政嗬斥道,可心中已驚嘆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小小年紀,哪怕是看了後麵司馬溫公所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亦是了不得。 “父親責怪的是,不過還要小心,莫要傷了身體。”寶玉上前,一邊攙扶一邊說道。 見兒子這般恭敬謙遜,絲毫不頂撞自己,反而上前關心,賈政心中自是欣慰,可轉念一想,寶玉頂天了算也才兩歲,這般一不能說是早慧了……至於他有沒有想過兒子被奪舍了?他現在被沖昏了頭,暫時還想不到這些。 寶玉眼見賈政被驚個不輕,也是趁熱打鐵,說了關於門客的事情。“父親,兒子昨日做夢了。”寶玉將賈政攙扶到椅子前坐下後說道。 “哦,是何夢啊?” “我夢到一個老者,他笑話父親,說父親……”寶玉說到這兒,支支吾吾不說了。 “說我什麼?”賈政好奇。 “說您……” “莫作小女兒態,快說。”賈政不耐煩道。 “那我說了,你可不能說我不孝,然後揍我。” 賈政被寶玉的話笑到了,“好,我答應你。” “那個老者說父親有眼無珠,凈交一些狐朋狗友,還整日附庸風雅。”寶玉支吾道,“他還說不求你光宗耀祖,但也莫讓祖宗蒙羞。” 賈政倒是奇怪,並沒有當即發怒,反而問道:“那你這般能說會道,就乾看著?” 寶玉當即道:“那肯定不是,我跑上去就說:‘你這老頭好生無禮,竟對子罵父!’” 可那老者不惱,反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小娃娃不也是一樣,當著我兒子罵了他父親?” 寶玉說完,又接著說道:“我好像是夢到祖父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