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虛擬世界？我已經死了？”林逸舟有點發愣，“這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淩塵徑直走到林逸舟身旁，一屁股坐到桌子上。 　　“2074年8月23日，這就是你的死亡日期。哦，對了，是我乾的。”他的語氣很隨意，就像承認自己吃掉了冰箱裡的一片麵包。 　　“知道我剛才為什麼要和你聊這麼多嗎？”淩塵接著說道，“隻是想看看你的反應而已，結果你的回答和我記憶中相差無幾。我不知道你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意識備份、模擬人格矩陣、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不過也無所謂，太早揭曉答案會很無趣。”他聳了聳肩，“這個遊戲，我已經決定要繼續玩下去了。” 　　“你說……我隻是一組數據？”林逸舟的聲音有些乾澀，“你有證據嗎？” 　　“你信不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到了想要的東西。”淩塵俯視著對方，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為‘研究所’工作了這麼多年，你不會一點都沒察覺到吧。到頭來，研究者居然也成了實驗品，還真是挺諷刺的。” 　　“數據……數據……意識……”林逸舟失神地重復著幾個詞，突然像是發瘋一樣跳了起來，“方舟……方舟！難道……” 　　時間仿佛霎那間停止了。 　　極遠處空中掠過的飛鳥，窗外被風吹動的樹葉，房間裡滴答作響的古典時鐘，還有話說到一半的人，全都在這瞬間定格，就像是從電影裡單獨抽出了一幀，唯一的區別在於，這幅畫麵是3D的。 　　【錯誤】……【錯誤】…… 　　鮮紅的報錯框憑空出現在四周，目力所及之處，僅有淩塵和空氣中不斷閃爍的文字還能運動。見到這一幕，淩塵配合地乾笑兩聲：“重要線索剛要說出口就被打斷，這橋段也過於經典了吧。” 　　轉眼間，世界開始崩塌，場景逐漸褪色，意識變得模糊，淩塵記憶中最後的畫麵是一個充滿惡趣味的彈框—— 　　【前麵的區域，以後再來探索吧。】 　　----------------- 　　【您有兩條未接來電，是否查看記錄？】 　　淩塵剛睜開眼就看到全息屏上的提示，按照多功能遊戲倉的說明，當使用者處於連接狀態時，外部呼叫會轉移到遊戲中，但他剛才並沒有收到提示，想來是信息的轉入被阻止了。 　　腦子裡閃過這些念頭，他隨手點下了【是】，記錄顯示兩條來電的主人都是“蕭渡河”，其中一條來自15分鐘前，另一條來自3分鐘前。 　　淩塵看了眼時間，現實中已經過去了43分鐘，大致是遊戲內用時的一半。 　　本來約好完成新手教程後聯係，但自己這裡出現了意外情況，結果用時可能稍微長了一點。 　　雖然這意外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是他自己導致的。 　　淩塵離開遊戲倉，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從桌上拿起腕表，打算撥回去，但還沒等他呼出通訊界麵，門鈴就響了，他很明白，這應該是蕭渡河直接找上門來了。 　　要說淩塵為什麼這麼肯定，自然是因為會來他家的人並不多，除了他自己之外，造訪這地方最多的人就是蕭渡河——好吧，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沒錯，此人獨居，無父無母，或者說他自己也不知道生身父母為何人。 　　此外，你也可以認為他並沒有多少朋友，至少在旁人眼中，他大概是個孤僻的家夥。但這並不是因為社交障礙之類的問題，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隻是“單純討厭無意義的社交活動”罷了。 　　當然，對於那些通常被認為是外向型的人而言，淩塵這種保持低頻率社交的作風可能是難以理解的。 　　如果時間倒退幾十年，像他這樣的家夥說不定會被人狠狠地批判一番，然後被要求“多與其他人類進行接觸”，但這種說法完全忽視了生物個體的差異性，多少帶有點傲慢與偏見的意思。然而最令人敬畏的是，與之相伴而生的，通常還有“這都是為你好”之類的殺招，往往使人難以招架。 　　事實上，有些人隻是偏好與少數人進行更深入的交往，而不是成為長袖善舞、萬眾矚目的對象，這類人往往更適合作為傾聽者，能給朋友提供更多情緒支持，與那些喜愛交際的人並沒有什麼絕對的優劣之分，奈何總有人認為這是一種缺陷。 　　不過這些都與淩塵無關。 　　正如我所說，他本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因此不用擔心會有人對他指指點點；再者，這個時代的思想已經進步了許多，一些陳舊的觀念逐漸被時代的洪流卷入水底，永遠埋葬在歷史的泥沙之中。 　　當我進行這些解說時，淩塵正好將客人迎進了門。 　　我們已經知道，淩塵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都是如此。故而，如果有人對這個時常造訪他家的靈長類成年雄性個體——也就是蕭渡河——感到好奇，我並不會覺得意外。 　　首先，那位同學，請把手放下，即使你不感興趣，我還是堅持要介紹一下這位新角色。 　　話說蕭渡河其人，可謂是：身高八尺、蜂腰猿背、眉如劍鋒、目若寒星、器宇軒昂、相貌堂堂，端的是一位英俊瀟灑少年郎。 　　雖說其相貌比之淩塵還稍遜半分，但難能可貴之處在於，他那寒星般的眸子中竟時常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可終究沒有人是完美的，蕭渡河也不例外，本該是仗劍天涯、風華正茂的年紀，他卻被迫繼承億萬家產，從此隻得放下行囊，告別遠方。 　　至於這兩人是怎麼湊到一塊兒的，那可真是~說來話長。 　　因此，我決定長話短說。簡而言之，淩塵救過蕭渡河的命，並且兩人在某些事上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因此也就狼狽為奸、沆瀣一氣，最終成了別人眼中的狐朋狗黨。 　　有些聰明的讀者可能已經猜到了，這裡的“某些事”，自然是與“研究所”有關，不過此處暫且不做展開，讓我們先把鏡頭拉回故事的主角身上。 　　----------------- 　　蕭渡河一臉凝重地看向淩塵：“塵哥，說好過完新手教程就聯係，我完成任務後下線等了十幾分鐘，然後又打了兩通電話，但你都沒接，難道……你竟然有成為網癮少年的潛質嗎？” 　　淩塵剛喝進去的飲料直接噴了蕭渡河一臉，他嫌棄地把紙巾扔到後者麵前：“隻是出了點意外，沒想到在遊戲裡遇見一位故人。” 　　“故人？什麼故人？難道你都玩過團隊模式了？！”蕭渡河一邊擦著臉一邊擺出驚訝的表情。 　　“不，我是說新手教程裡……算了，先別管這個。”淩塵無奈地扶了下額頭，隨後話鋒一轉，“你在教程裡有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情？” 　　“特別的事情？”蕭渡河認真地思考了半晌，“沒有吧？就是介紹了《無界》的基本玩法，然後過一個很簡單的劇本完事，從登錄到下線也就用了現實裡十來分鐘。” 　　這個答案倒是不算出乎意料，雖說淩塵認為即使出點亂子也很正常就是了。畢竟有線索指出，《無界》的投資者——菲勒財團——與“研究所”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而蕭渡河跟“研究所”也有過一些糾葛。 　　而且，經歷了“新手教程”的意外，淩塵對菲勒財團就是幕後黑手這個推測至少有了九成把握。 　　雖然不指望得到什麼有效信息，他還是隨口問了一句：“你那個劇本具體是什麼情況？” 　　聽到這話，蕭渡河兩眼放光：“謔！你是不知道啊，我一進遊戲，就有隻怪物冒出來追殺我，那怪物長得活像個人體肌肉模型，身高目測超過兩米，渾身暗紅，還不停往外飆血，而且一拳能打穿墻壁，可刺激了……” 　　淩塵仿佛看到他身後有根尾巴在那搖啊搖，不由得有些頭疼，於是趕緊止住話頭：“行了行了，說重點吧，你怎麼完成任務的？” 　　蕭渡河驕傲地昂起頭，理直氣壯地說了句：“反正打不過，所以我逃了。” 　　客廳裡仿佛響起陣陣回音。 　　我逃了…… 　　逃了…… 　　了…… 　　嗯……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風，淩塵思忖片刻，得出上述結論，並且認定這條信息沒有價值。 　　“不過說起來……我怎麼感覺這怪物的樣子有點熟悉。”蕭渡河皺著眉、低頭思索起來。 　　“可能是你在某種小說、電影之類的東西裡看到過相似的怪物吧。”淩塵愜意地躺在沙發上，隨口回了句，“別忘了我們的目的——先來說說你對《無界》有什麼看法。” 　　“你說得對。”聞言，蕭渡河收斂心神、正襟危坐、神情變得嚴肅，“據我所知，《無界》是由菲勒財團投資，並由其子公司‘菲尼克斯科技’自主研發的一款虛擬實境網遊，它采用了最新的非侵入式腦機接口技術，直接通過電磁場在大腦和設備之間實現信息的接收與傳遞。 　　“遊戲倉搭載的量子計算機會對信息進行實時處理，並自動連接最近的服務器，通過這種方式，在虛擬世界中可以實現某種程度上的‘思維加速’，也能完美重現人類的五感，號稱可以打破虛擬與現實的界限，因此，遊戲也就被命名為《無界》。 　　“此外，《無界》中所有內容均由人類歷史上首個強人工智能，諾爾（Noor）——也是目前唯一的強AI——自主生成，其學習的數據庫包含有記載的所有文明結晶。” 　　聽完這段話，找書苑www.zhaosｈｕyuan.com 淩塵微笑著點了點頭：“總結得很好—— 　　“個屁啊！誰讓你把官網介紹給背下來的？” 　　“咳，塵哥別激動，看法嘛，我懂我懂。”蕭渡河清了清嗓子，“雖然隻是簡單體驗了一下，但這遊戲很明顯有極大的潛力，拋開以假亂真的感官體驗不談，那個所謂的‘思維加速’幾乎相當於讓人憑空多出了一段壽命，就沖這點也絕對能吸引大把的用戶了。 　　“不過說真的，這種技術他們居然直接用在遊戲上，想想也太離譜了吧。 　　“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應該會先搭建一個平臺，然後逐步把實體產業之外的部分引入這個平臺中。如今的實體產業已經實現高度智能化、自動化了，很少需要人力操作。 　　“也就是說，如果成本能降到足夠低的水準，幾乎所有人都能享受到這種技術帶來的好處，而這個平臺作為現實世界的延伸，在某種意義上，甚至有潛力成為相對獨立於現實的第二個世界，人類發展也將進入一個新的紀元。” 　　蕭渡河眉飛色舞地講完這段設想，然後擺出一副驕傲的神情，就差把“快誇我”三個字寫在臉上。 　　淩塵愉快地決定無視之，然後半開玩笑地損了一句：“難得你能說出點有意義的東西。” 　　接著不忘補上一刀：“這並不是很難得出的想法，不是嗎？所以他們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蕭渡河愣了一下：“對啊，他們為什麼……呃，你是說——” 　　看到對方恍然大悟的神情，淩塵聳了聳肩：“沒錯，我的意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