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6部之主,天子劍出!(1 / 1)

天子劍!   看到司禮監隨堂太監畢雲從尚方中取出寶劍。   眾人眼睛都直了。   這不僅代表著陛下的信任,還代表著陛下部分皇權。   上至親王,下至庶民,皆有先斬後奏之權。   自國朝建立,近一百五十載,持過天子劍的,就三人。   太祖皇帝的劉伯溫,建文皇帝的徐輝祖,和景泰皇帝的於謙。   劉伯溫是奉太祖皇帝之命,監察陜西、延綏、寧夏、甘肅的軍務。   徐輝祖是奉建文皇帝之命,在靖難之役中,作為南軍主將,抵禦太宗皇帝的清君側。   於謙是奉景泰皇帝之命,在土木堡之變後,主持京師保衛戰。   三人中。   除卻第二代魏國公徐輝祖有辱天子劍之名外,劉伯溫、於謙兩人,完美完成了兩代皇帝交代的任務。   每一把天子劍出,都代表著一場腥風血雨。   這是第四把。   國朝之內,又將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呢?   “謝陛下!”   劉次輔接過天子劍,喜上眉梢道。   有了天子劍,清丈田畝的阻力,就又小了幾分。   誰敢阻攔,吃我一劍!   “陛下,內閣有奏呈上。”   李首輔看著天子劍就心裡發毛,不想在清丈田畝國策上繼續談論,轉移話題道。   陛下繼位後,殺了很多人,有不少人是身居要位,不能一直空缺。   朝廷六部,吏、戶、禮、兵、刑、工。   除了禮部、刑部尚書安然外,其餘四部,要麼被陛下砍了頭,要麼在獄中自盡。   戶部尚書之位,由劉次輔的次孫劉成學填補外,仍有三部尚書之位高懸。   吏部、兵部和工部,凡有左右侍郎無法決定的事,就呈到內閣。   這嚴重加大了內閣的政務壓力。   以往。   內閣三閣老俱在,勉強能分擔。   而現在。   劉次輔主動接下了清丈田畝的事,之後肯定會離京清察天下。   到時候。   內閣唯有兩人,再承受三部的擔子,恐怕就力有不逮了。   “閣老,吏部尚書之位,可有人選?”   朱厚照點點頭道。   吏部。   負責全國朝文職官員的任免、考核、升降、調動等事務,以及驗封封爵、世職、恩蔭等。   位高權重。   在朝廷中,有天官之稱。   挑選繼任者,是重中之重。   “回陛下,臣有三個人選。”   李首輔恭聲答道:“吏部右侍郎梁儲、詹事府少詹事楊廷和,和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兼陜甘總督楊一清。”   聞言。   朱厚照心中一動。   梁儲。   是成化十四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尋兼司經局校書,侍先皇於東宮。   後來,先皇登基後,誕生了他,又侍他於東宮。   前前後後。   梁儲侍奉兩代太子在東宮讀書。   忠誠,毋庸置疑。   楊廷和。   也是成化十四年進士,那年,年僅十九歲,天才般的人物。   及第後,被選任為翰林院庶吉士。   歷任雲南督學,翰林院檢討、翰林院編撰、翰林院侍讀和經筵講官。   在弘治八年時,改任左春坊左中允,侍奉東宮讀書。   忠誠,無需存疑。   兩人,都是曾經的太子黨,而今的皇帝黨。   楊一清。   是成化八年進士。   及第後,授內閣中書舍人。   這六部尚書候補的位置,代表了成化皇帝的信任和重視。   多年以後,楊一清沒能按照內閣中書舍人的晉升曲線前進,但官至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兼陜甘總督,距離九卿之位一步之遙。   韃靼吉嚢部,收受延綏鎮總兵江彬賄賂,轉攻大同鎮,致使大同鎮生民塗炭的奏疏,就是楊一清朝堂上的。   而那後來,錦衣衛去捕殺江彬,還是持楊一清這個陜甘總督的手書,順利將其誘殺。   朝堂序曲。   算是由此人展開。   “陛下,弘治十五年,楊一清是由前兵部尚書劉大夏舉薦,才升任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的。”   謝閣老出言提醒道。   官場。   雖然是人走茶涼之地。   但是這種舉薦之恩,卻是不能不報的。   在劉大夏詔獄中咬舌自盡後,文武百官躲之不及,楊一清卻不做避諱,為劉家一門收的屍,下的葬。   知恩圖報不假。   可那時陛下態度莫名,就敢做出這舉動。   這樣的人,倘若登上高位,難免讓人擔心是否會做出逾矩之事。   “君不疑臣,閣老,多慮了。”   朱厚照搖搖頭道。   君臣不可疑疑則為亂,故君疑臣則誅,臣疑君則反。   若臣疑於君而不反,復為君疑而誅之。   若君疑於臣而不誅,則復疑於君而必反。   這不必懷疑什麼。   “聖心浩蕩,臣心悅誠服。”   謝閣老麵露愧色,躬身道。   君臣之間的事。   陛下比自己更清楚。   “既然如此,就點楊一清為吏部尚書吧。”   朱厚照頷首道。   眾人心生感慨,這楊一清,轉來轉去,還是轉到了這翰林官途之上。   “兵部,和工部,閣老們有人選嗎?”   “回陛下,以梁儲、楊廷和之才,同樣能勝任兵部尚書、工部尚書之職。”   李首輔保持恭敬,繼續道:“不過國朝大賢如繁星,兵部左侍郎許進,亦是兵部尚書人選。   工部左侍郎曾鑒,進工部尚書,亦是可行。”   許進。   是天順八年進士。   四朝老臣。   曾鑒。   是成化二年進士。   三朝老臣。   能力不錯,可是,兩人年歲大了些。   一人是正統二年生人,至今六十有八,一人是宣德九年生人,至今七十有一。   這把年紀,見識、能力、功勞,委以一部尚書為任,都能擔當得起。   可誰知道,兩人還能活幾年呢。   “就以梁儲為兵部尚書,楊廷和為工部尚書吧。”   朱厚照嘴角抽搐道。   不論是內閣,還是六部,都該年輕化。   隨便委以重任,容易因勞累過度而死不說,還耽誤國朝政務。   “臣遵旨!”   三閣老行禮道。   自此。   六部尚書之位重新落定。   吏部尚書楊一清。   戶部尚書劉成學。   禮部尚書張昇。   兵部尚書梁儲。   刑部尚書閔珪。   工部尚書楊廷和。   諸事已畢。   閣老們和牟指揮使、黃督主、孫督主告退。   在踏出殿門時,耳朵微動,聽到畢雲的恭稟聲。   “陛下,太主有感國朝艱難,願與萬民同甘共苦,特獻上一千兩百頃良田。”   ……   國朝九卿新增了三位。   內閣次輔大臣劉健主持國朝清丈田畝國策。   聖旨連連。   舉國沸騰。   大街小巷流言無數。   朝廷之中人心浮動。   見閣老們、尚書們,穩如泰山,操持政務,文武百官,不得不如常辦事。   整個朝廷。   像是被詭異所籠罩。   人人都覺得,頭上懸了把利劍,不知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不過。   文武百官尚能安靜,橫行無忌慣了的勛戚、皇族,卻是炸開了鍋。   清丈田畝。   那些丈地縮繩、詭計、飛灑、寬線、隱田、匿戶的逃稅手段,就掩蓋不住了。   定國公徐光祚、成國公朱輔、保國公朱暉,聯袂入內閣討要公道。   本來三位國公是想叫上國朝第一國公英國公張懋的。   卻被英國公以軍務繁忙為由,給婉拒了。   看樣子,是不準備摻和國策之中。   況且。   英國公賜地,絕大多數是歷代先皇賞賜,雖說也有些灰色土地,但在英國公一聲令下,通通退了出去。   數以萬計田畝,重新回歸平頭百姓手中,是瞞不住人的。   定國公、成國公、保國公,無不麵露憤怒之色。   痛罵英國公是在背刺整個勛戚集團。   幾萬畝田地。   對英國公數以百萬計的田地來說,不算什麼。   可對大部分土地是靠不法手段兼並的其他國公府、侯府,以及伯、子、男爵府,是無法效仿的。   果不其然。   劉次輔利用英國公府的行為,在閣房內,對定國公、成國公和保國公,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指摘三位國公,辱沒了其祖、其宗的臉麵。   連罵帶卷的,三位國公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等出了內閣。   就傳信給了遠在應天府的魏國公徐俌。   不久後。   魏國公回信,對此事表達了遺憾,並邀請三位國公到應天府轉轉。   同時,托三位國公轉達英國公,有空的話,一道來應天府玩玩。   秦淮風景正好!   看完信的三位國公,氣的連肺都要炸了。   幸好。   國朝各地藩王的奏疏,如雪花般送入京城皇宮中。   疏中,無不在說朝廷有奸佞,內閣次輔大臣劉健是奸臣。   勸說陛下收回成命。   言辭激烈程度,貌似不亞於當年建文帝削藩。   這可以理解。   如果勛戚兼並土地時,尚顧念著一絲國朝律法,隻敢在災年趁火打劫鄉民的田地。   那各大王府,仗著皇家的勢,唆使王府侍衛和豪奴,在豐年時,就敢逼迫百姓賤賣田地。   往往王府所在之處,一鄉、一縣,乃至於半個州郡,都是,或都有王府強奪的田地。   根據國朝律法,王府莊田,是不必交稅的。   但是,清丈之後,王府很難對那麼多強奪百姓田地進行解釋。   太祖有訓。   凡朱家子孫,不得與民爭利。   強奪田地,肯定是與民爭利的行為之一。   到時候。   陛下降罪,申飭王府,王府不但要接受錦衣衛、東廠和西廠的監察,還要退還部分田地。   那都是費盡心思弄來的田地,也是維持王府酒池肉林的底蘊。   退還一畝地,就代表少喝一口美酒,少幸一個美女。   這對“枯燥無味”的王府生活,是極大的打擊。   隻是。   三位國公,等了好久,盼了好久,依然沒等到陛下的反響。   那無數封王諫,入了宮,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什麼漣漪都沒有泛起。   就在三位國公思考,要不聯合文官集團和皇室聯合向宮裡施壓時,一則傳聞在坊間流傳開來。   陛下曾言,假如清丈田畝國策無法順利推行,那就效仿劉裕誅刁家。   勛戚中、皇族中,有些焚書坑儒的存在,不知道劉裕誅刁家是什麼典故,但很快,就有明白人給予了解釋。   天下田地,任民之力,自取之。   剎那間。   國朝官員、勛戚和藩王,紛紛閉上了嘴。   流言。   不會空穴來風。   況且還是這麼巧。   必然是高坐龍椅那位的授意。   咬牙切齒之後,隻能思考別的法子,來應對清丈田畝國策。   國朝無數官員的師爺,勛戚的門客,王府的幕僚,因此愁白了頭。   然而。   留給鄉紳、小吏、官員、勛戚和皇族的時間不多了。   內閣,閣房。   劉次輔將自己那份兒政務,均分給了李首輔和謝閣老。   “希賢,你這一去,我和於喬再在政務上有不同意見,就糟糕了。”   李首輔半開玩笑道。   緊急政務,軍國大事。   是要內閣進行票擬的。   以前三個人,票擬很簡單,要麼二比一,要麼三比零,通過,或者不通過,都能在內閣內決定。   這劉次輔一走,兩個人,就容易形成一比一,誰也說服不了誰的尷尬局麵。   “清丈田畝之事,先從京畿之地展開,隻要不是特別緊急之事,都能讓人快馬送於我,我予以票擬。”   劉次輔回之以玩笑,搖搖頭道:“若是不成,國朝明君在位,內閣凡有不決之事,皆可呈入宮中。”   隨著楊一清、梁儲、楊廷和,這些原屬東宮和絕對忠於陛下的人踏足六部尚書之列。   可以說,完全屬於陛下的朝廷,已然誕生。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輩新鮮一輩陳。   再等到他們這些老不死的離開國朝中樞,先皇的中興之治,就會徹底轉變為陛下的盛世之景。   “這倒是。”   李首輔唏噓道。   陛下對國朝,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就像是那剛撕破黑夜的太陽。   而他們,就像是黎明前最後那幾朵烏雲。   太陽,屹立不朽,烏雲,終會散去。   “戶部那,就拜托賓之多多照顧了。”   劉次輔不無擔心道。   次孫的能力。   是不足以擔任一部尚書的。   他離京後,要是沒人盯著,必然會惹出大亂子。   “我會讓天賜(中書舍人李夢陽字),多去戶部理事。”   李首輔點點頭道。   老友就這一個孫子,可得看好,不能死了。   再說。   讓愛徒多去戶部理事,提前熟悉六部事務,對以後踏足九卿之列也有不小幫助。   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希賢,小傑即將入京,你不再等等了?”   謝閣老笑道。   劉次輔三子劉傑,得聖眷入大理寺為卿,也是國朝九卿之一。   這劉家三代,一位閣老兩位九卿,顯赫至極,可謂國朝第一家族。   作為立誌打造屬於國朝世家的他,羨慕到了極點。   “不了!”   劉次輔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嘆了口氣道。   舐犢情深。   而他。   正是在為子孫做事。   陛下有漢武大帝之風範,國之大幸。   但對他而言,隻希望有一天,兒子、孫子觸怒陛下後,陛下能看在他為國朝清丈田畝,立下大功的份上,留下一命。   一念至此。   劉次輔堅定了下來,取過天子劍,踏出了內閣。   國朝,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