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同門決裂,裂土稱帝!(1 / 1)

科舉要義。   是帝王心術之一。   作為文武百官之首的內閣首輔大臣李東陽,也是懂的。   掰開了,揉碎了,講給楊一清聽。   這代表了看重。   當然。   這牽扯到一份過往。   楊一清少年時,就有神童之美譽,十四歲便參加鄉試,且被推薦為翰林秀才。   當年,成化帝尚在,聞聽其名後,特命內閣選派老師教他。   而那個老師名為黎淳。   那年。   在黎淳門下讀書者共有三人。   李東陽、劉大夏,和楊一清。   隻不過。   黎師是代帝教徒。   與楊一清雖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   但是,對楊一清這位事實上的小師弟,李首輔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在知曉楊一清為劉大夏及其妻兒收屍時,李首輔的喜愛又平添了幾分。   這就是那日在禦前薦選吏部尚書的引子。   覺得是個仁義的人。   但在看到楊一清尚書的呈文時,李首輔深感失望。   盡管呈文沒有特別針對誰,但李首輔自己,就是翰林官員晉升的典型人物。   天順六年,中舉,天順八年,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   此後三十年裡,均在翰林院任職,歷編修、侍講、侍講學士、學士等職。   弘治七年,擢禮部右侍郎,知製誥。   弘治八年,以禮部左侍郎入閣參與機務。   弘治十一年,任禮部尚書。   弘治十六年,任戶部尚書。   弘治十八年,任內閣首輔。   堪稱翰林官員晉升的典範。   呈文中。   楊一清嚴厲批判了翰林官員的無能,或許是無意,但也難免刺痛了李首輔。   在朝廷中。   李首輔就以好謀為名。   許多朝官在背後,罵首輔無斷,不少禦史言官,更是當廷指責首輔猶豫之性,難堪大位。   所以。   平日裡,內閣諸多機要政務、軍國大事,劉次輔決斷的次數,遠在李首輔之上。   今內閣閣老,彼此為友。   李首輔大多一笑而過,可許是聽得風言風語次數多了,或多或少心有耿耿。   今日。   被同門小師弟這番指桑罵槐之下,到底是繃不住了。   口吻間,半是教導,半是訓斥。   “首輔大人,難道不覺得國朝過分寵著這些讀書人,讓他們這些人猖大不狷,自以為是,難以駕馭了嗎?”   楊一清尚書躬身受教,保持禮數道。   雖然同門大師兄說的很明白,但國朝的讀書人,在土木堡之變後,不論是在朝廷,還是民間,逐漸失去了本性。   滿目之中,皆是權力鬥爭。   “這些事,可以去威懾,可以讓讀書人知道,這國朝,是陛下的國朝。”   李首輔指著呈文,無法接受道:“何至於呈上此文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首輔大人是知道,威懾,是唬不住所有人的,時間越長,唬不住的人越多,到那時,豈不是回天乏術?豈不是國朝傾覆之日?”   楊一清尚書搖搖頭道。   威懾。   不是解決冗官、冗費的法子。   “應寧,哪有恒享昊命不變的,哪有不變的天下呀,你見過哪個朝代有百代君王啊?”   李首輔嘆了口氣,繼續道:“古往今來,王朝最長者,莫過於東周,君王更迭也不過二十五代。   國朝至陛下,已是十代君王,身為臣子,盼望著的,是這大明天下,能有東周的二十五代。   我是內閣首輔,也是個凡人,所想、所念,是輔一朝明主。   蒼天憐憫,令我輔先皇一朝,輔陛下一朝,兩朝明主,此生,已然足矣。   諸般奢望,也就到這了。”   讀書人的毛病。   不是從今朝開始的。   也不會在今朝結束。   那種為國朝拔瘡補痍的事,就留作後人做吧。   相信後世子孫之智。   楊一清尚書沉默以對,顯然,是不認可的。   “再說,陛下也要這些人,陛下也喜歡這些人,很多事情,都是交給這些人辦,知道為什麼嗎?”   李首輔咬了咬牙,提點道。   謝閣老下意識地想要製止接下來的對話,卻被老友擺手表示無妨。   “就因為皇帝需要這些人的吹捧,對嗎?”   楊一清尚書一針見血道。   弘治中興。   他是親身走過的。   翰林院待過,內閣待過,去過山西,按察使司僉事,也去過陜西任職八年,凡有得空閑時,會去考察邊鎮戰事。   再入朝,任太常寺少卿,進南京太常寺卿。   又在升任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後,擔任陜西巡撫,負責督理陜西馬政。   這一路走來,可謂是披荊斬棘,自然見慣了這中興之治下百姓的苦楚。   盛世?   後人或然會覺得是。   時人的覺得,不重要。   總之。   先皇是明君不假,但卻是用肥了勛戚、文官,瘦了百姓換來的。   “對!”   李首輔重重點了點頭,坦然道:“皇帝的事,樁樁件件,如恒河沙數,不會全對。   凡有錯漏,皆要吾等去著想,以全皇帝聖名。”   利益。   才是君臣之間最穩固的存在。   史筆。   掌握在文官手中。   雖說唐朝太宗李世民之後,百姓對史官的信任不斷降低,但總歸不會徹底消失。   皇帝,想要聖君賢主之名流傳後世,就少不了文官的幫助。   “六部之中,小小的郎中,就能屋宇華麗,起居豪奢,這難道是五品官該有的場麵,這也是在為陛下著想?”   楊一清尚書直起身,胸膛起伏道:“還不是收受各省各部的賄賂撐起來的!”   “應寧,你怎麼還不明白?”   李首輔毫不相讓,平視道:“是啊,六部官員的日子,是過得奢靡了些,還不知道收斂。   但正因此,才引來京城內外很多人的向往,很多人才想成為這樣的人。   君不見那些禦史言官,整日裡,除了找茬,什麼事都不乾,為無數人所追捧。   可是應寧你想過沒有,京官們有了這些,就別無旁騖。   沒有勾結朋黨,沒有把持朝政,翻翻一部二十一世,有幾個皇帝的臣子,能像今朝這般?   我說這麼多,是因為我是內閣首輔大臣,也是想求你,這份呈文,就到此為止吧。   別把這事出去張揚了,攪和的天下官員都無法安寧,攪和的國朝上下沸沸揚揚,就沒法收拾了!”   言罷。   李首輔、謝閣老聯袂朝楊一清尚書拱手施禮。   “感謝首輔大人、閣老的教導,隻是這與國朝利益不合,下官恕難從命!”   楊一清尚書沉吟良久,再次搖搖頭,一躬到地,取回了那道呈文,出了內閣,朝著乾清宮而去。   數十年宦海沉浮,隻為這一諫。   一路披荊斬棘,勢必嫉惡如仇。   無法後退!   ……   京師,城郊,北征大軍駐地。   三通鼓罷。   萬名將士進入校場。   清一色的手持天巡刀、身著天巡鎧,腰胯天巡弩。   通體銀白,在陽光下,宛若銀色的海洋,熠熠生輝。   點將臺上。   五軍都督府司馬事兼北征先鋒大將仇鉞點將。   “明軍威武!”   仇大將軍提起丹田氣,威嚴道。   旗牌官聞聲,揮舞起大明軍旗。   “將軍威武!”   萬名將士齊聲吼道。   士氣直沖雲霄,使得頭頂雲朵盡散。   月餘的訓練。   那一個個堅毅的臉龐下,是無數血與汗的付出。   以及,近千萬兩紋銀的滋補。   一日三頓肉。   豚、雞、鴨、魚、羊,乃至於牛肉,敞開的吃。   隻要吃得下,想吃多少都可以。   這三十萬將士,簡直把過往一百五十載國朝軍士沒吃的肉,全部給吃了回來。   不僅如此,還特地請了太醫院禦醫,為將士調配了補藥,為降低大訓練下產生的病痛和暗傷。   使得三軍將士個個壯得像小牛犢子似的。   氣勢,焉能不足?   “全軍聽令!”   “刺!”   仇大將軍喝道。   旗牌官軍旗搖曳,萬名軍士整齊劃一向身前草木樁人心臟位置刺去。   金屬與木頭碰撞的沉悶聲登時傳來。   “撩!”   軍令下。   軍士們身體微沉,力匯於雙臂,猛然上撩。   “截!”   “攔!”   “崩!”   “……”   “砍!”   刀之利,利在砍。   隨著將令意誌,軍士手中的陌刀,又快又準砍在草木樁人的肩部。   餘力未盡,竟然直接將草木樁人一刀兩半。   對此。   仇大將軍相當滿意。   不過。   點將依然沒完。   “天巡弩,準備!”   仇大將軍命令道。   軍旗擺動,萬名軍士向後轉,手上使力,將天巡刀重重下紮,刀柄入土,刀立於其上。   而軍士跟隨著另一方旗令官,迅速取出腰間天巡弩,單膝跪地,天巡弩置於麵前,弩口向上傾斜。   “射!”   得到旗令,萬弩齊發。   霎時間。   弩矢如蝗蟲過境,朝著既定的草木樁人場地射入。   三百步內,數千個草木樁子被射成了篩子。   那些充作血肉的稻草,隨著微風撒落。   “再射!”   “再射!”   “再射!”   “……”   軍令不停!   天巡弩連射十次。   弩矢洗地之下,草木樁人像是狂風暴雨下的芭蕉葉,化成了一堆破碎草木。   “散!”   點將畢。   仇大將軍下達解散命令。   “當——當——當——”   清脆而又尖利的敲鉦聲音響起。   聞鼓聲而進,聞金聲而退。   萬名將士有序歸營,繼續投入訓練。   “大元帥!”   仇大將軍轉過身,朝著觀禮的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兼北征大元帥王守仁拱手道。   與之一同觀禮的,還有五軍都督府參軍事,兼北征首領官,英國公張懋。   和特邀的兵部尚書梁儲,工部尚書楊廷和。   “做的不錯。”   王守仁不吝誇贊道。   北征諸事繁忙,且是他一肩擔之,關於大軍日常訓練之事,就全落在仇大將軍身上。   整場點將看下來,士卒不得爭功,進止皆有旗幟,號為嚴整。   軍容之盛,遠盛於上月十倍!   英國公,梁尚書和楊廷和尚書,深以為然。   以往這般軍容,隻在古書中,名帥名將麾下之景。   而今,親眼目睹,不由得心生豪邁之意。   國朝軍隊如此,何俱天下一切敵?   強大!   仇大將軍致意後,便按照大元帥提前交代的話,叫上英國公,一道下了點將臺。   這舉動。   讓梁尚書和楊廷和尚書有些摸不著頭腦。   “二位尚書,覺得北征軍如何?”   王守仁手指著遠處沉浸在訓練中的將士,詢問道。   點將的一切,皆是血與汗的結晶!   “自是強大!”   梁尚書不假思索道。   那天巡弩齊射之下,萬物寂滅之景,令人無比深刻。   “兩位尚書覺得,這如此強軍,如若毀於文人之手,豈不是太過可惜?”   王守仁點點頭,笑道。   笑容中,滿是溫和。   聞言。   梁尚書和楊廷和尚書卻從尾巴根升起一股寒意。   “元帥這是何意?”   “我的意思,難道叔厚(梁儲字),介夫(楊廷和字)不明白嗎?”   王守仁反問了兩位佯裝聽不懂的尚書大人,頗有深意道:“土木堡之事後,國朝軍隊,就受到朝廷轄製。   至今五十餘載。   國朝軍隊在朝廷監察下,越發羸弱,越發無力。   長此以往,恐於國朝不利。”   委婉之言。   梁尚書和楊廷和尚書能聽得出來。   王守仁沒有直接指出,在過往五十載內,朝廷的文官集團,靠著層層剝削軍方軍費,克扣軍方錢糧,到底獲得了多少華麗屋宇和豪奢起居。   但也聽出了王守仁進入軍方,擔任大都督,大元帥後,立誌改變現狀的決心。   見到天巡軍之威的兩位尚書同樣明白,軍方持續被文官集團操控,對國朝產生了多麼大的危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陽明(王守仁字),我想你也明白,朝廷與軍方,非一朝一夕而成今日,想改良,也難以一蹴而就。”   梁尚書回之以委婉道。   國朝,承襲宋製。   雖然很多是在形式上,但是也說明了問題。   土木堡之變後,軍方大量軍將戰死,在力量上,文官集團對軍方形成了碾壓之勢。   自然而然,國朝文官集團,就對國朝軍方,玩起宋朝那一套。   因此,文官集團開啟了數十年如一日對軍方的“深耕細作”。   而今的軍方,在陛下不計成本的投入下,或許有了強軍之姿,但麵對文官集團,勝算,依然不大。   “陽明心中,可是有了改良之法?”   楊廷和尚書眼中精光一閃道。   此刻。   他已經反應過來,此次軍方邀請他們二人前來點將,是有備而來。   這是場鴻門之宴,而王陽明又是個鑒前毖後的人,想必,是想好了改變朝廷、軍方之間壓製關係的法子。   既然如此,聊聊也無妨。   雖說他們是文官,但卻與大多數文官立場不同,以陛下,以國朝之利,為己利。   倘若王陽明之法,利於陛下,利於國朝,那麼傷了文官集團,不過是背幾句罵名罷了。   何足道哉。   “介夫嘗聞晉文公三軍六卿之法?”   王守仁再次點點頭,說出胸中腹稿。   倏然間。   梁尚書和楊廷和尚書笑容收斂,色變斥罵道:“陽明是想裂國朝而稱帝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