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狀元?莫不是個傻子?”明哲修冷不丁冒出來這麼一句話,有點陰陽怪氣了。之前被這小子給挖苦,說什麼他也要一報還一報。 “……”吳司恒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奈何這戰後的顫栗感久久未散,腿腳還受了些輕傷,算不得什麼,且念著明哲修救了自己一把,沒有惱羞成怒,反而端著挑剔不出來一點錯處的態度,含笑點頭,“公子說得甚是,這一路還得多多仰仗公子相助了。” “嘖。”明哲修狠狠嘖了一句,莫名地語結了起來,又有些憋屈,胸口間隱約有著一股氣堵在其中,上不去下不來,找不到一個出口點,堵得慌。 吳司恒是擺著明眼人不打笑臉人的架勢,軟綿綿的,也不惱羞成怒,也不憋屈咽下這口氣。 實在是可惡! 明哲修氣得臉有些發抖。 吳司恒迎著笑臉,緩步行至趙清宇身後,低聲說了幾句,“小將軍,陛下安排的人可是到了否?” 臉上染了些許血液的趙清宇,他微微低頭,思索著時辰的幾何,琢磨了一番後,重重點了點頭,“理應是到了。” 吳司恒臉上閃過幾分驚喜,卻很快按捺了下去,開始不發一言,靜靜收拾著現場的殘局。 想起來當日麵見女帝的情景…… 那日,帝玉傾召見趙清宇入宮商議江南的事情。 趙清宇明亮的大眸子,還是露出了幾分不解,微微翕動唇角,“陛下,這江南可是有著知州通判等官員,天子放糧,豈會有人敢在天子腳下行作惡盜娼之事?” 額…… 帝玉傾看向眼前這憨厚耿直小夥子,頓時覺得牙怎麼這麼酸呢,心裡恨不得崩了顆牙,上前怒砸小夥子腦殼,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構造,居然覺得這江南水災洪澇是件簡單的事情? 她的麵部狠狠抽了幾下,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那按照你的說法,江南的官員現在還活著嗎?” “活著的。”趙清宇不帶猶豫地點頭。 “……” 真是氣死個人了。帝玉傾心窩子有些抽疼。 “江南水情嚴峻,百姓無處可居,粟米無收,食不果腹,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哪裡還分什麼官不官,民不民的?換做是你,你是官兵,你怎麼處理?” 心累…… 帝玉傾默默在心裡為遠在千裡之外的官兵點個蠟燭。 空氣,是死一般地寧靜。 “我會先站在前方,為後方的百姓抵擋住洪水的侵襲。”趙清宇目光堅定,頗有一副無懼生死的架勢。 哎…… 得了,這娃子沒得救了,帝玉傾汗顏。 對方這堅定得能入黨的目光,她都覺得這孩子腦子是不是太正義了些? “如果有一天,我要你對著江南的百姓子民兵刃相見,你會怎麼辦?”帝玉傾輕嘆一聲,民打官,官打民,民打民,民吃民,如此殘酷的畫麵,光是想想就覺得發皮發麻。 少年,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邊陲之地是混亂了些,但是人吃人是真的存在的啊。說起來,邊陲戰事這幾年是少了很多,幾乎無關緊要了,其他的國度不敢造次,也是因為有驃騎大將軍這尊大佛在,去到哪裡都是銳不可當,大敗敵國,麵對的人性冷暖更是多得很,甚至於…… 將士要麵臨揮劍斬百姓的地步,也是很尋常不過的事情。 江南的事,遠不止於此,裡邊錯綜復雜的關係,更是每一位帝王要揪心撓頭的心窩子,處理得好那就沒問題,可要是處理不好…… 到時候就不是這麼好說的了。 帝玉傾腦殼痛。 這麼復雜的事,乾嘛要她這麼苦哈哈籌謀?換做以前,她也沒有這麼辛苦啊。 嗷嗚~~ 她太命苦了。 沒想到,帝玉傾這番話倒是提點了趙清宇,他的腦海也跟上了她的想法,“國安則民安!一切都以國家安定為主!” 聞言,帝玉傾眼眸亮了亮。 或許,有一個折中的法子了。 帝玉傾的眼眸滴溜溜轉動著,忽而見到了些許光彩。 這一瞬間,趙清宇都愣怔了。 朦朧間,他似乎看見了,日後的女帝是精勵圖誌、女中堯舜的賢明之主。 “江南路途遙遠,你們快馬加鞭趕過去也要費上三日的功夫。”帝玉傾聯想到那些水匪山賊,想要半路攔截賑糧,那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就算是派上多點人馬又如何? 話鋒一轉,帝玉傾稍稍指點,“路上難免有些有心之人,覬覦那些皇糧,你們出手的時候,無須過問生死,直接清掃了去。亡命之徒,何須多言?” 彼時的趙清宇,他還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會給你們派一隊人馬,會稍晚些和你們碰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就是說,你們前往江南的第二天清晨,我會讓他們快馬加鞭跟上。必須時,他們可以為你們掃清路上所有的障礙,不論罪責與否,都是代表我一人行為。其他妄議之人,日後……”帝玉傾牙齒都咬緊了些,“日後算賬。” 趙清宇認為,驛路上不會有意外出現。 但窮兇極惡之人,又豈會跟官府講道理? 而在遇到這窮兇極惡的水匪後,趙清宇不得不慎重了些。 趙清宇坐在一顆飽經風霜摧殘的大石上,俯視著地麵上的屍首,莫名地內心沉了沉。 他抬頭仰望天空,天空晴空萬裡,碧藍如洗,看不到任何的陰雲雷雲,眉頭上的愁緒消減了幾分。 直到…… “小將軍,來人啦,來人啦。”吳思恒激動小跑上前,一瘸一拐的,也難以掩飾他心中的喜悅,似乎是等來了雨後甘霖,還有那份……莫名的自信。 緊接著,一聲聲洪鐘入耳,還有那陣陣馬蹄踏地,地麵也跟著顫了顫,沙塵也跟著飛揚而起。 轟隆隆的聲響,來的人聲勢浩蕩,舉著黑金色的旌旗,為首的紫衫少年手中勒緊韁繩,登時黑馬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揚起馬蹄後重重踏地。 紫衫少年縱身下馬,絲毫不拖泥帶水,乾凈利落。 紫衫少年兩條劍眉側麵入峰,眼眸微微一側,堅毅的麵龐上洋溢著肅殺的氣息。身後一眾兵將齊齊勒緊馬匹,伴隨而來的是長長的籲音。 紫衫少年祭出腰間的腰牌,聲音清冽可聞,“紫襟衛——曹廣炎,奉旨前來助諸位前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