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禾城郊外三十五裡外。 一個小小的身影,落地重重的砸在西側坑坑窪窪的亂石堆中,擊起些許沙土,頭後腦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道路上長達一裡周遭的數十隻怪物散亂的啃食著血肉,外圍幾隻爭搶不過的怪物朝那三角黑黃牛頭怪處奔去。 那血肉模糊的女子腹部上一處拳頭大小的空洞,猙獰的吞噬著她的生機。 低下飽餐的牛頭撕扯下腹部的大塊血肉,頭上近尺長的角掛著的道道鮮紅色血漬,開始慢慢變得暗黑。 “踏踏踏!”道路西北側小路上,棕紅色毛發,骨架寬大的馬卻是瘦峋不堪,搖晃著頭上一撮斜長遮左眼的紅毛,顛晃拉著一輛馬車緩緩而出。 濃厚的血腥味迅速飄出半裡外,車廂內的三人一下停止了交談,一灰袍道人撫塵皺眉而出。一步重踏,朝前掠去,近三十步方落,而後又開始了躍進。卻見那車架猛地往下一沉,四輪陷有尺深,緩行的馬兒後蹄一彎,前蹄躍起在半空中亂踢,後蹄滑行一段,才將將穩住馬車。 “先生,王道長已先行,我等也速去!”馬車上又出一布衣冠弁持劍之人,全身上下就隻有那腰帶上的帶銙龍型玉環佩能稍值當些錢。 說著跳下馬車,散出淡紅色氣息護住周身。解開車架,翻身上馬,輕夾馬腹。 “老鼻子脾氣急,這性子你卻也學了點。待吾書一字,助你一力!”話落,提起腰間別著的毛筆,一縷縷黃墨色的氣體隨腕而出,依桿而上,直至筆尖,軟毫的筆尖立時變直,憑空寫下一個黃墨色的草書“力”字。 寫完的儒袍中年書生臉色有了些蒼白,隻得左手背負,深吸一氣,繼續。手腕一翻,筆毫下點,將字體打入青年後背處。感受到體內力氣增長近三成半的青年一踢馬腹,揚起一鞭。 “紅聿,走!”緩了緩蹄子,脫了重擔的馬兒,頓感一輕,撒韁似的朝前猛奔。“聿!聿!聿!聿!” 馬上的青年隻得拽緊韁繩,緊夾馬腹,弓著腰,環抱著馬脖,微閉的雙眼開始流下了迎風淚,循著小道沖去。 兩條黑鱗響尾蛇吐著信子,蛇尾晃動著沙沙聲響,朝道路丈遠處的孩童遊去,似乎蛇類怪物更能感受到眾多孩童體內少量卻更加純粹的生命力。 百步外,尚不覺得危險的怪物已是爬上了孩童的身軀,張開的血口,露出碧綠色的管牙朝著心口釘去,開始注入微量的毒素。 “倏!!!”豎瞳中隻見一道土黃色的利劍從遠處閃來,而後合了下去。 那劍卻是老道拂塵中藏劍,前後一下穿起兩條。 三息起伏下,老道鼻孔下不斷喘著粗氣來到孩童旁,見那孩童生機殘留,忙掏出一遝竹綠色符紙,抽出張寫有黃墨色楷書“氣”的一張,緊緊貼附在孩童心口,瞬息間方圓二十步的各色生機驟然一空,如流般匯聚其上,湧入心間。孩童慘白的皮膚漸漸有了些許殷紅,可隱藏其體內的絲絲墨綠開始擴散不為其感知。 “妙極!”老道不由嘆服。 見到大道上了無生氣,隻剩下三十餘頭怪物抬首停止了進食,似感到了威脅,惡狠狠的緊盯著這邊,卻不敢上前。 老道一擺拂塵,踏起禹步,六步踏完,已是處於怪物群邊緣,隱約間單人成陣,一朵丈長的土黃色幡狀雲聚於其上。老道右足站定提膝一踏,拂塵朝前一指。 “陣列其上!禁禦萬物!以律斬之!——起!” 拂塵炸開,有了道道裂紋,道袍下擺猛地朝後一揚,先是道土黃色圓形的沖擊波隱約從陣中擴散開來,波及近三十步。被觸及的怪物無不身形一沉,癱倒在地似被重壓其中,較遠些僅有數隻體型較大的怪物抵足艱難的撐著。 老道蠟黃的臉色近乎慘白,就在快支撐不住氣機輸出時,頭上的幡狀雲終於凝聚成型。 雲朵脫陣而去,在半空數丈高處,緩緩擴大愈三丈寬,約有二十步遠,數千帶著土黃色的律箭似雨點般從幡狀雲中落下。 疾馳而來的青年一拉韁繩,跳下馬,在老道側後方丈遠,查看著孩童的傷勢,前方氣勢凜然的陣法發散著刺骨的殺機,心中卻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雨點還是落到了地麵,帶著陣陣沉重的力量,把道路上本就夯實的土壤砸破一個又一個深兩尺寬寸餘的坑洞。 三息間持續了三波的箭雨耗空了老道全身近九成的氣機,殺傷力也是尤其恐怖。 中年書生看到這殺陣下滴落的箭雨不斷淋在怪物身上,穿過一道道阻礙,刺入地麵。 望向老道虛弱的身影,書生把毛筆一別,雙手一背,以作上觀。 大道上的三十多頭怪物,隻剩下瀕臨死亡的兩三隻還在哀嚎。 孩童恢復了些生氣,胸口的兩道小洞漸漸有了新的血肉復生,後腦處一道淡淡的綠色薄膜封住了傷口,使得後腦緩慢停止了流血,隻有少許血液滲出,隱約看見有肉芽在蠕動,修復著半寸長的傷口。 青年見狀,抱著孩童,上前用右大臂拖著近乎虛托的老道。 “道長!”“無礙,隻是一時力脫,還是有些勉強了。”說著倒向青年,暈了過去。 “秦小友,吾先行一步,爾可照拂眾人緊隨其後!”說著,提筆先行。 北向大道上,一座十數丈高大的青石城墻漸漸出現在逃亡人們的眼前,看到了生的希望,人群中又是一陣慌亂,擁擠著往前奔去,人群中大多是孩童及少年。一老嫗手牽著小女娃,被擠的右手杖一歪,摔倒在地。 本就年邁的老婦人,逃了近二十裡地,竟一下倒地不起,枯瘦如柴的左手卻是緊緊攥著女娃。女娃被攥的生疼,眼淚在眼眶打轉,卻是不曾落下,趴在祖母身上,晃動著那枯瘦的身軀,一邊不斷的呼喊。 城門在數十名甲士推動下緩緩打開,放下吊橋的鐵索卻在最後一段絞盤中嘩嘩作響,斑斑銹跡的鐵索連著寬大的鐵木吊橋轟然砸在了近九十尺寬護城河的對岸。出得城門,數千護城軍排著散亂的陣型不斷往人群兩側圍去,數十甲士排下了數道鐵刺拒馬。 可再一細看,護城軍大多軍備不齊,武器也是有些銹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嚴重的已是裂紋遍布。 “長禾城”城門牌被深刻在城門樓之上。 此時城墻上的數人卻是爭執不斷。 “城中糧草供養城內二十二萬餘眾,尚可支撐月餘。可我長禾城外,城郊村落千計,民眾六七萬之多。倘得進入城中,城中百姓達三十萬之巨,糧草消耗大增,不足二十天就將斷糧。”身穿淺青色官服,大肚圓臉,滿麵紅光的一個官員手持糧簿說道。 “城主,若放任百姓流亡於城外,恐無異於羊入虎口啊!”著紅墨相間戰甲的健碩武將,腋下夾著頭盔拱手道。 “一旦進得城來,糧草不足,若朝廷大軍遲遲不來,豈不是要餓殍遍野。”又一體態矮小,獐頭鼠目的官員幽然說道。 前排那依著城墻前傾下望的官服男子,雙掌緊抓垛口邊沿,眉目緊鎖。 “城主大人,倘若讓天下人知曉,吾等為圖半月安穩而棄萬眾黎民不顧,那這偌大的天元國恐無吾等立足之地了。” “而若吾等皆在月餘之間,敵破城之際,亡命於此,又有何顏麵麵見先輩。” 最後麵一個書生狀的青年男子,身著粗布衣衫,頭戴鼠皮束髻冠,穿著麻布短靴,黑布腰帶上緊束一把短劍,越過眾人,毅然決然道。 遙望著城外遠方綿延不絕的人群。思索再三的人影,右掌猛地一拍,垛口邊緣豁出一道長掌餘,深五寸的橢圓大口。 終是有了決斷,對著城門大喝道。 “開城門!” 入局之人,終是開了門來,進得門去!卻又不知身入何處,以安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