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秦末楚漢之爭,項羽兵敗亥下,夜聞四麵楚歌。 霸王震驚:“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 聽著漫山遍野的鄉音,霸王不禁悲從中來。 其有美人名虞,有駿馬名騅,霸王日夜常騎之。 念及此,霸王慨然悲歌: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歌數闋,虞姬和之。 霸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不成聲,莫能仰視。 於是乃上馬騎,麾下騎從者八百,潰圍馳走。 東突西竄,歷盡艱辛。 殺敵無算,終至烏江。 烏江亭長在此操船,見霸王被漢軍追擊卻遲遲不肯上船,勸曰: “江東雖小,地方千裡,眾數十萬人,亦足王也。願大王急渡。今獨臣有船,漢軍至,無以渡。” 霸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為!” “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麵目見之?” 乃將烏騅馬送予亭長,持短兵接戰漢兵。 斬殺數百人後,霸王亦身被十餘創,於烏江之畔舉劍自刎。 劍鋒冰涼,血液漫湧。 這一刻霸王的腦海中猶如走馬燈一樣,回想著自己這一生。 那一年,大秦殘暴,二世無道。 陳勝吳廣揭竿,天下響應。 他率江東八千子弟高呼:“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那一年,範增離開,項梁戰死。 大軍士氣低落,最終退駐彭城西。 他依舊堅定,必要逐鹿天下,劍指鹹陽。 那一年,巨鹿決戰,破釜沉舟。 諸侯作壁上觀,他率兵以少勝多。 隻憑自身神勇所向披靡,破章邯俘王離。 想他這一生,起兵八年,七十餘戰。 殺胡亥,燒阿房,或殲或坑大秦數十萬兵將。 威壓諸侯,跪行覲見。 偏遇了劉邦,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楚歌圍,亥下唱,再無顏渡回那對岸的故鄉。 隻落得個,自刎烏江。 這真是: 一生慷慨,末了悲愴。 三年成王,五年淪喪。 十麵埋伏,唱盡楚殤。 自刎烏江,千古絕唱。 一幕幕過往浮現,不知過了多久,他竟又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婦人和一少女,此二者皆滿臉淚痕。 見他醒了,兩人都麵露驚喜之色。 那看著約莫三十多歲,雍容端莊的婦人伸手拉住他,泫然欲泣的道: “文龍,你總算醒來了!” 旁邊看著約莫十二三,梳著雙髻的圓臉少女也跟著舒了口氣,關切道: “哥哥,你可還有什麼不適?” 地府還分配家人不成? 不對! 這屋裡充斥著濃烈的藥味,顯然不是地府該有的味道。 難道…… 是江東父老救回了他,怕暴露他的身份? 看來自己還是要再重整旗鼓,與劉邦那廝再決個雌雄! 想到這裡,項羽微微握拳。 可就是這一握,他頓時發覺有些不對。 低頭看去,自己雄壯的身體變得虛弱不堪。 就連長久握持兵刃的手,也變成白嫩纖細? 這是昏迷了多久? “此為何處?你們是誰?” 不僅身體無力,聲音也變了! 他抽回手,摸了摸脖子。 傷口沒有了,連疤都沒留? 再看二女,衣著服飾是他從未見過的款式。 餘光掃過,屋中擺設奢靡卻皆非楚地常見。 到底是怎麼回事? 霸王驚詫莫名,抬頭看向二女。 那母女二人聽到他的問話也是一愣。 見他摸摸這摸摸那,還上下打量母女二人,又直勾勾的看著她們。 母女倆對視一眼,頓覺他這可能真是糊塗了。 正這時,一侍女來稟: “奶奶,外麵來了一個和尚,說專治無名之癥,聽聞了咱們姑娘的病,便自己上門了。” 那婦人聞言,顧不得臉上淚痕,忙道: “哦?快請進來!” 說完又慈愛看向躺在床上的項羽,擦了擦淚痕,柔聲道: “正好也幫文龍看看。” 這話聽著像是哄孩子一般,讓項羽的眉頭微蹙。 同時也難免有些疑惑,她為什麼一直管自己叫文龍? 當時自己自刎可是下了大力氣的,這樣都能救活? 現在這幅樣子許是自己昏迷太久,身體變弱了? 不管怎樣,既然沒死,早晚也能恢復如常。 那就待自己重振旗鼓,和劉邦那廝再做過一回吧! 他沒有糾結身體的變化,再次問起身在何處。 “此處江東乎?” 提到江東,項羽心中十分復雜。 他起兵八載,眼看衣錦還鄉。 沒想到最後竟落得這般下場,哪還有臉麵對江東父老? “江東?” 兩女聞言卻更加疑惑,婦人微微蹙眉,摸了摸項羽額頭,問道: “文龍你莫不是糊塗了?這裡是金陵啊!” 金陵是什麼地方? 不等項羽問話,那少女就笑著道: “媽,這邊說是江東也不算錯,哥哥許是聽多了說書先生,就是不知他聽的是楚漢還是三國。” 楚漢? 項羽聽到了關鍵詞! 莫非兩軍還在對峙? 他正要追問漢軍的動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先前那侍女去而復返,還帶了個癩頭僧進來。 “見過大師!” 兩女起身相迎的功夫,項羽反手就將帷幔放下。 他不知自己現在身處何處,是否安全。 若是暴露自身的存在,會不會連累救了自己的這家人。 他順著帷幔的縫隙往外看,正見癩頭僧雙手合十,口念佛號。 “阿彌陀佛!貧僧見過兩位施主。” 這邊到底不是正堂,臥房之中隻一張圓桌擺些茶具。 那對母女就將癩頭僧請到桌前,侍女搬來錦墩,讓三人圍桌而坐。 見癩頭僧一坐下,就雙眼微瞇盯著少女,眼中似有神光閃過。 那婦人見狀,有些皺眉道: “不知大師有何見教?” 癩頭僧收回目光,含笑道: “貧僧觀令愛體內有一股從胎裡帶來的熱毒,幸而先天壯,還不相乾,隻是吃尋常藥,是不中用的。” 母女聞言倆對視一眼,似乎對這個說法並沒感到驚訝。 說來,少女的怪病正是熱癥。 每當犯病便覺渾身燥熱難耐,即使是冬日也會香汗淋漓。 她們家為此,不知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花了多少錢,卻是總不見一點效果。 正因太多大夫看過,大致癥可能是道聽途說來的也未可知。 好在,那癩頭僧也不賣關子,直接道: “貧僧有一海上方正對此癥,以此為引子,發了時吃一丸就好。”
第1章 昨日種種昨日死(1 / 1)